儒家思想仁的含义十篇

发布时间:2024-04-25 17:14:54

儒家思想仁的含义篇1

〔关键词〕儒家思想“仁”“和”“义”“信”企业管理

一、儒家思想内容的精髓

(一)“仁”

“仁”是儒家思想德治的核心和最高范畴。“仁”即“仁者爱人”。“仁者爱人”是儒家思想的核心、精义所在,是儒家思想道德的基础,概括了做人的全部规范。“仁”是爱之源,本质就是“爱人”,樊迟问“仁”,子日“爱人”。在《论语》中,“仁”字出现的次数最多,也能体现“仁”字为《论语》之精髓,《孟子》中提到百余次。“仁”实际上就是如何对待他人,如何处理人与人的关系。“爱人”中既包含对人的尊敬、谦恭和亲热之情,也包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仁”的管理理念体现在管理原则上,即追求“修己以安人”的“内圣外王之道”。要求管理者既要“修己”或“内圣”,按“仁学”体系的要求进行自我修养,又要用“仁”的原则去“安人”或“外王”。

(二)“和”

“仁”是儒家思想核心,是人的相处,而“和”则是处理人际关系的准则。“和”指的是人际关系和谐,是儒家“仁”思想的延伸。“仁者爱人”,要求人与人之间彼此相爱,“无争”,“无讼”。“和”被视之为政、为人的基本原则之一,认为“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礼之用,和为贵。”做到“和而不同”,“和而不流”。在群体中,每个人如果都能做到“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则能建立和谐的人际关系。“和”是管理活动的最佳境界。在管理中做到治人者与治于人者的关系和谐,最高管理者与各级管理者的关系和谐。

(三)“义”

“义”是最为重要的“义利”经济观。儒家非常强调义,有“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又说“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孔子承认求利之心人人皆有,但要“见利思义”,反对违义求利。“义”是指社会公利及个人合乎道德的行为标准,“利”是个人私利或局部利益,因而义与利的关系就是公与私的关系。对于“义”和“利”孔子有两层意思:一是二者是相通的,互相包含,“智者利仁”。从这个层面上讲,孔子并不反对个人获得正当的利益,而是反对个人见利忘义,先利后义这种行为。二是一个人面临义和利的矛盾冲突时,应“见利思义”“义然后取”,把公利放在第一位,把私利放在第二位。

(四)“信”

“信”是“诚实不欺”,诚信乃人性之本、天道之源。“人而无信,不可知其可也”,即人在人际交往中守信用则别人愿为你服务、为你办事。《论语》的各篇中指出,言可以直接反映出一个人的德,“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巧言令色,鲜矣仁”“巧言乱德”。因此,“不知言,无以知人也”“仁者,其言也”。儒家思想向来讲求诚与信,这种诚信不仅应在言行中体现,更融入在人的血脉中,将诚与信融为一体,融于生命。在儒家思想中,诚信之道不仅是“立人之本”,更是“立政之本”“成事之本”。“儒商”,就是“仁”“义”“礼”“智”“信”的集合。

二、儒家思想在现代企业管理中的应用

(一)“仁”——人本管理思想——以人为本

企业的核心和主体就是人,在管理中体现人本管理,形成人本管理理念,对企业提高劳动生产力、调动企业员工积极性和凝聚企业文化等具有重要的意义。儒家思想的精华在现代企业管理中影响深远。1.“以民为贵”,企业树立以人为本的信念。儒家认为“人为万物之灵”,强调尊重人性,仁爱之心,挖掘人的智能潜力。只有在现代企业管理中应用“民为贵”,树立以人为本的管理理念,才能够充分发挥企业员工的积极性和创造性。2.“重视人才”,树立以人为本的人才观。企业管理主要是对企业人、财、物的管理。企业的财和物都是由人支配的,从长久看来,最应关注的就是人才,人才创造企业的利润、财富,人才创造企业的核心竞争力。3.“为政在人”,主要是建立德才兼备的管理层。《礼记•中庸》篇载“为政在人”。这里的“人”指的是“贤人”,是企业的管理者。将“为政在人”的思想运用于现代企业管理中,着重强调领导层的德才兼备,强调领导应为“贤人”。在“贤人”的领导下,创建以人为本的企业信念。可见,建立“贤人”的领导层对建立现代企业文化起到关键作用。

(二)“和”——企业团队管理——以和为贵

“以和为贵”在现代企业团队管理中发挥着积极的指导作用。儒家强调“以人为本”“以和为贵”协调人际关系,并指导企业的建设是一种“和”的理念,必将培养一支充满凝聚力的高效团队。在团队管理中提倡“人文关怀”,强调企业凝聚力。孟子更是认为“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儒家思想提倡的人文关怀,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朋友有信等观念,体现了人与人的和谐,强调了人际关系中的爱和信任,促进企业内部组织和谐,使团队产生凝聚力,有利于提高企业在市场中的竞争力。在团队精神培养中注重精诚合作,团队协作的培养,这种精神对企业的业绩、甚至是兴衰具有巨大作用。在企业管理中,主要培养“和为贵”的企业文化,利用文化熏陶企业员工,培养员工的团体协作“和”精神,鼓励员工全身心投入工作,确立员工的主人翁地位,将企业员工融为一体。同时,在团队培养中应注重“内求团结,外求发展”的战略,在企业内部主要注重企业团队培养,外部主要强调怎样去发展,这是企业经营的根本,和谐应该是全方位的。

(三)“义”——企业价值观——以义取利

儒家思想主张“君子之财、取之有道”。将儒家文化中的“义利观”融入现代企业的价值观念中,企业要树立“以义取利”的现代管理价值观,强调义利并重,互惠互利。“义”和“利”不仅相互融合,而且还能良性的互动。即“义”和“利”是相互促进的,“利”能促进“义”的产生,“义”也能产生更多的“利”。在某种程度上企业要善于“利他”,在“利他”中讲求“义”。只有以义取利,企业才能树立良好的社会形象,赢得同行和社会各界的认同和赞誉,提高企业的品牌。

(四)“信”——企业信誉管理——以信立业

诚实守信是企业的生命,有句古话:“人无信则不立,商无信也不立。”现代企业就是一种契约经济、信用经济,现代企业只有树立“契约意识、诚信意识”才能够维护企业形象,形成诚信品牌。重约守信、诚信为本是现代企业在竞争中必须具备的基本职业道德,同时要求企业确立道德理念,维护“至诚守信”的企业信誉。儒家的“信”包含两个层次:一是强调管理单位内部各成员之间应该互相信任;二是强调管理单位内部各成员自身必须诚实。儒家思想倡导“重义轻利”“见利思义”“义利统一”的思想,对处于市场经济中的现代企业,在其管理运营中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三、儒家思想指导现代企业管理需要注意的几个问题

儒家思想仁的含义篇2

论文摘要:生态文明是全面小康社会的重要特征和标志。建设生态文明,就要继承和发展儒家生态伦理思想。儒家认识人与自然关系的思想基础是“仁学”思想,解释人和自然相协调的方式是神道设教,处理人与自然关系的基本方法是中庸之道。

在十七大报告中提出了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奋斗目标的新要求,把“建设生态文明,基本形成节约能源资源和保护生态环境的产业结构、增长方式、消费方式”提高到了发展战略的高度。要求到2020年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目标实现之际,使我国成为生态良好的国家。儒家为我国古代生态伦理观的形成奠定了思想理论基础。重温儒家生态伦理思想,对于我们建设生态文明具有重要的意义。

一、“仁学”思想—认识人与自然关系的思想基础

儒家哲学可以归结为以“仁学”为核心的伦理哲学体系。就儒家生态伦理思想来说,“仁”是一个核心概念和中心问题,这从儒家的代表人物—孔子的思想中可见一瞥。《论语》提到“仁”字达一百多次。“仁”的基本含义就是爱人,“樊迟问仁。子曰:‘爱人”’。这就把“仁”提到一种社会行为准则的高度,要贯彻这种行为准则,实现“仁”之本意,其途径就是孔子“一以贯之”的“忠恕”之道,即“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由于“仁”内在天然地具有一种可以不断外推的特征和心理机制,“仁”的实现过程,就是一种不断推己及人的过程,如此推衍,行“仁”就不但要爱自己、爱别人,而且可以扩展到自然界的一切事物,这是儒学内含的由人道推衍天道的具体体现,也是人类道德视野的一次革命性拓展。汉代儒学大师董仲舒明确指出爱物是“仁”的题中应有之意,进一步拓宽了“仁”的内涵。他明确提出:“至于爱民以下,至于鸟兽昆虫莫不爱,不爱,希足以谓仁?”就是说,单单爱人是不够的,需要将爱扩展到“鸟兽昆虫”等自然万物,才是真正的“仁”。从此,施仁的内在规定性便有了实质性进展,并且获得了生态道德的意蕴。

二、神道设教—人和自然相协调的宗教解释

儒家意识到了宗教在协调人和自然关系中的作用,将宗教看成是达于“与天地相参”的一个重要方式,这就是神道设教的思想。在儒家看来鬼神并不存在,人们之所以要崇拜天地鬼神,就在于其中所包含的道理可以治理天下,用宗教的鬼神观念可以起到道德教化的作用。这正是神道设教的实质。所谓“观天之神道,而四时不戒,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明确的意义则是:(1)宗教观念是在人们处理与外界自然物的关系中产生的,人们从天体运行所具有的季节节律等客观法则中领悟到人事行为的道理,宗教由此产生。它是在认同人和自然的统一性基础上的一种达于人和自然一致性的方式,因而,宗教本身是有一定的生态学意义的。(2)宗教产生之后可以起到道德教化的作用,这样可能维护社会系统的正常运转,因而宗教本身又具有一定的伦理学意义。总而言之,宗教可以起到协调人和自然关系的作用,它主要通过道德教化的方式来实现,因而宗教本身又具有生态道德的意义。

神道设教是一种人为的宗教,儒家将自己的哲学世界观和社会政治经济主张用宗教的形式表现出来,因而,神道设教也获得了实在的内容。(1)“尊天而亲地”。由于天地提供了人类生活的物质资料,因此,人不仅应将天地作为宗教崇拜的对象,而且在伦理道德上应该尊敬天地热爱天地。这里的天是自然的天,人们按照天的运行规律进行耕耘稼墙;这里的地承载万物,提供了人们的生活资料。尊和亲是人际伦理学的重要范畴,“服术有六,一曰亲亲,二曰尊尊,三曰名,四曰出入,五曰长幼,六曰从服。”“亲”是指对父母应具备的德目,“尊”是指对祖先应具备的德目,“人道亲亲也,亲亲故尊祖”,这样将作为人际伦理学范畴和德目的亲尊运用到自然万物(天地)上,因而,“尊天而亲地”的命题就不仅提供了生态道德的基础,而且成为了生态伦理学的重要命题。(2)“合敬同爱”。在宗教——祭天祀地和生态—同和同节的基础上,《礼》提出“合敬同爱”这一具有生态伦理意义的命题。“敬”指的是“礼”,它覆盖不同的事物,是与“天地同节”的,“礼者,殊事,合敬者也”。“爱”指的就是乐,它包含不同的事物,是与“天地同和”的,“乐者,异文,合爱者也。”异文指的是不同的乐调,象征着不同的事物。因此,礼乐不仅是人际道德的规定,而且也是生态关系同礼乐之于人际关系具有相通的基础。因而,“合敬同爱”也是一个生态伦理学的命题。(3)“仁至义尽”。叫这一思想是在说到“天子大腊八”时提出的。由于天地自然之神促使自然万物有功于人,保证了人的生存,因此人们不仅应该在每年岁尾祭祀与人事活动尤其是农业生产密切相关的八种自然神,而且在伦理道德上应该对他们感恩戴德,仁至义尽。仁义本来是人际道德的重要德目和人际伦理学的重要范畴,起源于父子亲情,由此才构筑起整个道德体系。“父子亲然后义生;义生,然后礼作;礼作,然后万物安”。而仁则是义的精髓和内在本质,“仁者,义之本也”,《礼记》将“仁至义尽”运用于“腊八”时就将伦理道德赋予了自然之神和自然万物,“仁至义尽”就获得了生态伦理学的意义。

通过上面的考察,我们可以看出,儒家运用“尊天而亲地”、“合敬同爱”、“仁至义尽”三个命题说明了神道设教的生态内容,不仅使神道设教在天道观,生态学和生态农学等层次上得到了说明,而且使神道设教所具有的生态价值更为突出。除去神道设教当时科技水平的限制而掺杂的消极因素,吸取其积极因素,正是我们现代环境道德建设中值得借鉴的思想。若从总体来看,神道设教其实是一种生态伦理学的观点。

三、“中庸”之道—处理人与自然关系的基本方法

儒家在处理人与自然关系问题上找出了很多具有影响的理论。儒家认为人与自然的关系不是征服和超越关系,而是共存相谐的关系。在如何达到和谐共存的境界的道路上,儒家提出了“中庸”的方法,在今天看来,这种方法论具有独特的魅力。

(一)“中庸”的内涵

儒家所讲的“中庸”决不是形而上学式的折衷主义,而是看到了矛盾永恒的客观存在,欲求以相互依存相互联结的方式来解决矛盾的一个重要特点。孔子第一次明确提出了“中庸”的概念。“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自此,“中庸”成为了儒家的专门的思想方法,成为一个覆盖自然、社会、人生和文化等诸方面的普遍性的思想方法。

1.“中”的含义。儒家所讲的“中”也就是要求人们要“执两用中”,要求将矛盾的双方互相联系起来,以它们的相互依存来达到矛盾的双方共处。正如孔子所言“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因此在处理具体问题时,儒家要求在“过”和“不及”之间保持一种必要的张力,反对过头和不足,要求人们应该行“中”,其含义是“平两以参”,要求人们看到对立、差异着的事物的联系和依存。

2.“庸”的含义。儒家讲的“庸”就是“用”,要求人们要用“中”,“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但用“中”决不是一时一事的问题,而是一个时时处处都存在的大问题。尽管“用中”是一个普通性的问题,但决不是一个玄奥的问题,用中“亦人所同得,初无难事”,所以“庸”可以解释为“平常”,讲“庸”就要求人们在平凡的实际生活中运用普遍性的规律。

(二)“中庸”的客观基础

儒家所讲的“中庸”也是建立在对客观自然规律的认识的基础上的。他们从客观自然规律本身所具有的“中”的特点领悟出了“中庸”的方法论原则。儒家看到,客观自然界本身具有一种适中的特点,天为至刚,地为至顺,天地构成了世界对立的两极。但至刚必转化为顺,至顺必转化为刚,只有刚柔相济、阴阳相遇,天地才可能交泰。万物正是在这种适中的状态中产生、存在和发展的。天地自然正是这样执两用中的合二为一,一(中)而二(两)为三(参)构成了一个整体,“中”成为构成自然系统的重要机制。而且正是四时之间、寒暑之间、风雨之间的“中”才使得自然界呈现出一幅生机勃勃的画面,从自然界的“中庸”推出人事上的“中庸”,这事实上也就是认同了人和自然的统一性和一致性。

(三)“中庸”的生态伦理价值

儒家思想仁的含义篇3

关键词:儒家思想;“仁”;影视剧;体现

仁学思想是中国儒家美学的核心,同时也是中国文化中最能体现和谐人性的一种思想。它是民族精神和传统审美的重要表现,其不仅体现出人的思想和行为,更对人的行为举止有一定的指导作用。因此,在创作影视剧的过程中,仁同样能给我们带来一定的影响,下面就对仁的美学核心内涵进行详细的论述。

1儒家美学思想中“仁”的美学内涵

仁者爱人是仁这一美学思想中的精华所在。在历代美学著作中,关于爱人的说法有很多,不论是孔子的“泛爱众”,孟子的“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韩愈的“博爱之为仁”等观点都能说明仁的关键就是爱人。由此可见,儒家的仁的含义就是强调人与人之间的相爱和相敬,认为人与人之间只有相互合作才能更好地促进事物的发展。在任何时代,这种仁爱的关系都是非常适合人类社会发展的。仁的第二层含义就是以礼修身。关于仁的认识,还有一种观点就是克己复礼。所谓“克己复礼”,重在以礼修身,强调将道德修养建立在自己心中,并在此基础上约束个人的行为,而这里的道德规范就是儒家思想中所提出的仁。在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今天,其不仅有助于个人道德素质的提升,而且还有助于良好社会道德风气的形成,有助于社会的稳定、生活的安定、生产的发展。仁的最后一层含义就是忠诚,所谓“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就是这个意思。关于忠诚的说法,孔子认为应该“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也就是说,忠诚往往是需要与宽恕联系在一起的,即待人需要忠诚、需要宽宏大量,这才是达到仁的真正途径。在现实生活中,每个人离开仁都不可能有所发展。因此,我们必须正确地处理好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才能更好地在社会上立足,这就是对仁的核心思想的理解。

2儒家美学思想中的“仁”在影视剧中的体现

前文中提到,“仁”在儒家美学中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它对人们的生活、生产、社交等各个方面带来了多方面的指导作用。影视剧作为人们日常休闲、娱乐过程中经过会看的一种电视节目,由于其观众是人类个体,因此在进行拍摄的过程中,我们应该注重在影视剧中增添更多的“仁”的艺术色彩,让更多的人能够在观赏影视剧的同时感受到儒家的这一经典美学精髓。

2.1互敬互爱,加强合作,阐释仁学内涵

在目前的很多影视剧中,我们都能深刻感受到“仁”这一美学观念的具体内涵。其中,有一大部分内容是关于尊敬、合作这种人事关系的处理内容。在很多我们都比较熟悉的影视剧中,不论是主仆关系、伴侣关系还是伙伴关系,他们要想成功地完成一件事情,必须与周边的仁人志士进行合作,必须尊重自己的合作伙伴,这样才能更好地完成任务。比如,《士兵突击》是21世纪初非常流行的一部电视剧,在这部电视剧中我们就可以深刻地感受到合作的重要性。剧中成才与许三多是好朋友,他们平时互相尊重,在许三多最落魄的时候,成才总是能够过来与其交流,而当成才最后被a大队淘汰以后,许三多送给他一部瞄准器。正是这种互敬互爱的关系,才让他们最后走上了合作的舞台,才让他们最终成为一名合格的a大队成员。这就是合作在人与人交往时的重要性。同样是这部影视剧,当成才在一次演习中因为恐惧而放弃自我、放弃伙伴的时候,袁朗选择放弃他,尽管他非常优秀,但他不懂得合作,不懂得团队精神,也就是不懂“仁”,因此被袁朗放弃,这都是“仁”在这部电视剧中的体现。

2.2以礼修身,道德修养,寻求更好发展

这里所说的“礼”不仅仅是礼仪,还可以表现为人与人之间的礼貌、客气,而道德修养则突出表现为正直、正义,儒家仁的思想认为只有正义的、正直的、礼貌待人的“仁”才能使个人寻求更好的发展途径。这才是儒家思想中关于仁的另外一个解释。这种关于“以礼修身,道德修养”的追求在目前很多电视剧中都能清楚地感受到。比如,目前最火爆的一部电视剧《人民的名义》就是典型的例子。这部电视剧从表面上看主要讲述的是人民检察院在反腐过程中的一系列的故事,但其本质是对“仁”的思想美学中关于道德修养和以礼修身的阐述。电视剧以正义人士侯亮平的调查行动为叙事主线,讲述了当代检察官维护公平正义和法制统一、查办贪腐案件的故事。整个故事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侯亮平与贪官之间的斗争,两类人之间的鲜明对比将整个节目中的那种仁表现得淋漓尽致。

2.3诚实守信,宽宏大量,成就一番事业

诚实守信、宽宏大量是一个人成就一番事业的关键,这也是儒家“仁”的一个重要内容。一个人要想更好地成就自己,不仅需要对上级忠诚,对下级守信,更要有一个宽宏大量、宅心仁厚的心态。这在目前很多电视剧中都有所体现。比如,前段时间最火爆的电视剧《甄嬛传》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在整部电视剧中,雍正皇帝本身就是一个诚实守信、宽宏大量的角色,因此在他的引导下,清朝才得以开创康乾盛世;再如,四大名著中的《三国演义》的电视剧,其中刘备为了体现自己对人才的重视程度,不顾自己的身份亲自“三顾茅庐”去请诸葛亮,而诸葛亮正是被刘备的这种宽宏大量所感动,于是对刘备忠心耿耿、鞠躬尽瘁,尽管最终没能帮助刘备一统天下,但也成就了一番伟业。当然这部剧作中也有很多反面的例子,如吕布这样一位武士,刘备、关羽、张飞三人合战都只能与其打成平手,但由于他一生贪图荣华富贵,弑主无数,导致最终被俘后没人替他说情,英年早逝。这些都是典型的反例。

3结语

中国儒家思想中“仁”是整个美学中的核心内容。仁这一思想有着丰富的美学内涵,首先表现在仁者爱人,作为人必须尊重自己、尊重他人,才能更好地生活在世界上。其次,表现在以礼修身,认为人们只有用道德这一标尺来检验自己,才能更好地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最后,认为应该忠诚守信,这样才能正确地处理好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才能更好地在社会上立足。在目前的很多电视剧中,“仁”这一中国古典美学思想已经深深地影响到其内容、题材和故事情节,因此只有我们对“仁”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才能更好地理解电视剧中的精髓。

参考文献:

[1]…刘勇.人文关怀与历史理性——李少红影视作品审美价值取向初探[J].电影评介,2007(20).

[2]…朱怡洁.浅析电视剧艺术与电影艺术的审美区别[J].数字化用户,2013(09).

[3]…卞勇.影视作品诸要素同一性研究[J].大众文艺,2012(20).

儒家思想仁的含义篇4

【关键词】儒家文化;思想内涵;高校德育;精神资源价值

一、儒家文化的德育思想内涵

中华文化源远流长,其代表和主流是儒家文化,只有深入了解儒家文化的德育思想内涵及其特质,才能充分认识儒家文化在德育思想史上的重要作用。儒家文化是经孔子创立的儒学在长期的历史文化积累条件下,不断继承、创新基础上形成的综合文化思想体系。“所谓德育,即教育社会中的人学会在社会中如何做人、做事的基本道理和行为准则,并内化为自身的行为,自觉养成良好的道德习惯和稳定的道德心理。”儒家文化的德育思想内涵极为丰富,可以概括为以下几点:

(一)儒家文化的人文精神――仁者爱人

“人文”一次出自《周易》:“观乎人乎,以化成天下。”从这一思想渊源来看,“人文”不仅是对人的主体价值的弘扬,也是一种治理天下的基本原则和手段。儒家文化的人文精神核心是仁者爱人,“仁爱思想既是儒家文化的哲学思想和精髓所在,也是孔子的政治思想、伦理思想、教育思想的理论基础和前提。”孔子认为“仁”就是要“爱人”,“仁”的最基本的含义是“爱人”,“克己复礼为仁”。还包括“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以及“刚、毅、木、讷”,“恭、宽、信、敏、惠”等。孟子说“亲亲,仁也”,亲爱自己应当亲近的人,这就是“仁”,又说“仁者爱人”,“仁,人心也”,孟子突出阐发了孔子的“仁爱”思想,强调不仅要爱自己的亲人,而且还要爱百姓、爱万物。国家施仁政,孔子主张道德教化,“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施德治,政治安定,社会稳定。居家施仁,讲“孝弟”,父慈子孝,家庭美满;与民施仁,讲“忠恕”,人际和谐,相互尊重。作为道德规范的“仁”,用于人际关系时,孔子做了进一步的阐发:“忠,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恕,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仁爱是儒家思想的核心,它由血缘亲情衍生、演绎而来,孝悌即为仁之本,其泛爱思想是血缘亲情的扩张与舒展。由此凝结于中华民族的精神中,形成厚德载物的宽广胸怀。儒家提出的路径是“为仁由己”,“其方法上讲求‘慎独’,认真反省自己,使自己的行为不断合乎道德伦理规范,成为完整意义的人”,造就完善的道德人格。

(二)儒家文化的道德理性――见利思义

儒家文化强调道德理性,道德至上的价值体系主要包括义利、公私、理欲、群己等,其中最主要的是义和利之间的关系。儒家文化的义利观在价值取向中强调“以义为上”、“见利思义”。“孔孟在义利问题上有三个基本观点:其一,义与利是对立的,认为道德行为排斥个人利益,脱离功利。其二,主张重义轻利,把‘为善’还是‘为利’作为区分君子和小人的标准。其三,义为善,利为恶,利是产生不道德的根源。”儒家文化认为重义轻利具有道德至上的价值,同时认为“义”具有极为重要的价值,君子和“义”有辩证的关系。

(三)儒家文化的理想人格――圣贤君子

历代的儒家学者都关注人伦、人格、人品等问题,提出了种种人生标准、理想目标,这就是儒家文化的理想人格追求――圣贤君子、志士仁人。儒家文化讲求伦理纲常,概括出五项基本的人伦: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这样在全社会就形成了一个尊卑有序、亲疏有别、爱有等差的社会秩序和精神传统,这种社会规范和精神追求不断内化为社会成员的基本人格,为理想人格的追求和实现提供了广泛的社会基础。内圣是指内有圣人之德,能达到对善的领悟,对仁德深刻把握;外王是指内在的道德修养推广到社会,以此实现社会理想和政治抱负。圣人是儒家文化理想人格的最高境界,孟子曾将理想人格目标设置为“善――信――美――大――圣――神”:“可欲之谓善;有诸己之谓信;充实之谓美;充实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儒家文化关于理想人格的不同表述,“实质是从多个层次为教化对象确立了一个层层递进的德育目标,前者为后者之基,后者是前者的提升和推进。”儒家文化不仅提出了一整套理想人格理论,而且在实现理想人格的方法上也作了颇具意义的探讨:人之所以能成为圣人,关键是发挥人的主体作用,学思结合、知行统一、克己修身、见贤思齐,强调个人的内在自觉性。如“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也”、“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等。

(四)儒家文化的中庸思想――天人合一

儒家文化的基本精神之一就是追求“和”,从思想观念的提升到理想目标的追求,再到实践方法的运用,自始至终都贯穿着“和而不同”的主线:普遍和谐、注重整体、群体至上、中庸之道。“在儒家看来,天本身是和谐的,人与宇宙也是和谐的。人与人的和谐,是儒家思想的重点。”儒家文化的和谐是普遍意义上的和谐,汤一介先生认为普遍和谐包括四层含义:“自然的和谐、人与自然的和谐、人与人的和谐、人自身内外的和谐。”笔者认为,从儒家文化的传承和价值关怀上看,和谐思想的最终目标是实现社会和谐、政治稳定。孔子强调“和为贵”,提倡“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主张不偏不倚、中庸。他还说“: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强调社会整体的和谐。儒家文化的中庸思想既是一种方法,又是一种境界。儒家文化孜孜追求人与人的和谐、人与自然的和谐,把天、地、人看作统一的整体,视“天人合一”为最高境界。

二、儒家文化对高校德育的精神资源价值

新时期高校德育面临着新的挑战,这是实现儒家文化德育思想与高校德育价值转化的前提和背景。首先是大学生自身的新变化:价值取向日趋多元化,社会认识存在片面性,价值评价上存在感性化。其次高校德育面临社会环境的深刻变革: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快速发展,改革开放深入进行,西方文化对我国主流意识形态形成冲击等,在这种历史条件下,重视儒家文化的传统精神资源,加强爱国主义教育成为高校德育的重要内容。新时期,实现儒家文化的德育思想与高校德育的价值转化显得尤为突出和重要。儒家文化的德育精神资源如:爱国主义、集体主义、重利轻义、仁爱思想、和而不同思想、诚信思想、勤俭节约思想等都是当代高校德育重要内容;此外儒家文化的德育思想还提供了重要的德育方法资源:如克己修身、学思结合、因材施教、环境陶冶、社会教化等都值得高校借鉴和吸收。

笔者在总结了儒家文化的思想内涵基础上,认为儒家文化对高校的精神资源价值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加强爱国主义教育,弘扬民族精神,提高民族凝聚力

爱国主义是一个历史范畴,具有鲜明的时代特性。儒家文化倡导的爱国往往和忠君联系在一起,忠君是爱国的一种重要表现形式,爱国的实质是爱人民,爱民族。孟子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思想突破了狭隘的忠君观念,爱国主义的深层内涵是对民族、同胞的热爱。儒家文化的最大特点是天人合一,“万物一体、天人合一、恋土归根、天下大同”的精神,为中华民族凝聚力的形成提供了客观可能性。儒家文化重视整体主义思想,从价值追求上看,个体的价值只有在整体中才能实现,个体只有在整体中、作为整体一分子才有意义。这种精神突出地体现了中华民族以小我换大我,以牺牲个人利益、局部利益,维护全局利益的独特品质,形成了以国家利益为上的思想品质,孕育了集体主义和爱国主义的价值观,形成了中华民族渊源流长的爱国主义传统。儒家注重情操和气节,提倡“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孔子说:“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卫灵公》)孟子更从人生价值的选择上概括说:“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俗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告子上》)他还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滕文公下》)这是我们民族的骄傲,也是人生的最高价值,它可以成为我们高校德育中进行民族气节和爱国主义教育的好教材。

(二)加强理想信念教育,追求崇高的精神境界,树立远大的社会理想

儒家文化特别推从伦理本位,伦理道德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把崇尚道德、讲求人品作为人生准则。儒家文化的理想人格是圣贤君子,把人们的理想追求加以理论化、系统化,明确提出“学为圣贤”的理想目标。在孔子眼中,“圣贤”人格,完美无缺,至真至善,是一种极高的道德修养和道德意境。在高校德育的内容中增加理想教育,教育学生追求崇高的精神境界,正是儒家文化的精神资源价值所在。同时,儒家文化强调重义轻利的道德修养,崇尚气节,重视情操,强调符合道德规范的要求。“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唯义所在”、“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等都是儒家在道德修养上论述。高校开展道德教育,也应提倡理想信念教育,崇尚理想人格,注重个体与社会、集体相联系,把自己的理想融入到社会主义的共同理想中,坚定自己的远大理想。

(三)自教自律的修身方法

“修身是儒家强调的自我修养、自己自律的方法。儒家十分强调修身,总是把修身同治国紧密联系在一起。”儒家推崇的人生理想是“内圣外王”,“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它点明了从内圣到外王的实现过程,体现了修身在人的生活中及其在国家与社会的治理中的重要作用。高校德育中如何实现提高人的综合素质,塑造人的高尚道德,促进人的全面自由发展的思想道德教育的目的,关键是加强人的自教自律的道德修养。所谓自律即靠自己内心的约束,自己内心的意志力量来完成道德行为。儒家文化主张,道德贵在自律,人的道德行为是自己选择的结果,提出了许多道德自律修养的方法。“吾日三省吾身”、“见贤思齐,不见贤而内省”、“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自省包括三种情形:当自己有问题时要自省,自己没有问题也要经常自省;他人出现过失时要自省,检查自己是否也存在类似过失;当自己未能达到预期目的时要自省,从自身主观方面找原因。此外,特别强调道德的修养和完善应注意“慎独”,《礼记・中庸》提出“莫见乎隐,莫见乎微,故君子必慎其独也”,意思是不在暗地里做不道德的事,不要再细小事情上违背道德,君子在个人独处的情况下也按道德规范约束自己。儒家文化的思想内涵中蕴含的修身方法赋予了高校德育以方法论的资源。

(四)以和为贵的人际交往方法

儒家文化的中庸思想蕴含了重伦理、重人际关系的和谐思想,作为一种传统的普遍的民族心理,对于社会稳定、国家统一、人际关系协调具有重要的保障和促进作用。孔子强调“和为贵”,提出“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孟子认为“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儒家文化的和为贵思想对于高校德育的精神资源价值就体现在和谐人际关系上,高校德育要注重培养大学生和谐的人际关系,为构建和谐社会贡献自己的力量。儒家文化的和谐思想不仅提倡人与人之间应该互敬互爱,以和为贵,而且强调社会整体的和谐。“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明确地把“和”视为全部社会制度的价值。儒家文化“和”的思想极富辩证之味,它积极地看待自然和社会中的差异、分歧与矛盾,提倡发挥不同个体各自的积极作用,使得每个个体都得到发展,并在此基础上实现整体的和谐与发展。这种对于人们的感望、所作所为,保持和而不同,符合礼法的道德要求,显然是具有普遍意义的。对于当代社会主义道德建设、人际关系的和谐和社会秩序的稳定、社会的发展,都有积极作用。在今天,进一步倡导和弘扬这种精神,对于协调人际关系,构建和谐社会,实现民主法治、公平正义、诚信友爱、充满活力、安定有序、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社会,形成全社会合力,促进我国经济和社会的协调发展具有重要的作用。

参考文献

[1]杨兰英.论儒家道德思想及其当代价值[J].求索,2004(06).

儒家思想仁的含义篇5

1.如何在中国正在实现现代化的历史背景下,弘扬中国文化、尤其是弘扬长期占据主导地位的儒家文化的优良传统,已经成为我们目前面临的一个重大课题。本文试图通过深度批判“原儒家”(包括孔孟儒学、秦汉儒学)和“新儒家”(包括宋明儒学、当代儒学)始终坚持的血缘亲情本根至上的基本精神,彻底消解传统儒家的特殊主义理论架构,提出一种主张恻隐仁爱本根至上的“后儒家”构想,重建儒家传统的普遍主义理论架构,克服它的深度悖论和负面效应,承扬它的深刻智慧和优秀价值,以使拥有两千五百年悠久历史的儒家传统,能够在当前人类全球化—多元化发展的时代氛围中,持续焕发普世性的生命力,并且对今后人类文化的发展做出不可替代的独特贡献。

2.从总体上看,儒家传统在实质上首先是一种人本主义学说,十分关注人的存在、尤其是人的伦理存在问题,并充分肯定了人的整体性存在中一己个体性、特殊团体性和普遍群体性三个维度的积极价值。

在个体性方面,传统儒家十分强调“为仁由己”、“君子求诸己”、“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正心”、“诚意”、“修身”、“慎独”等观念,从而有力地突显了人们在道德学问和人生志向方面自主自强的重要意义。

在团体性方面,传统儒家十分强调“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等“人之大伦”,从而有力地突显了人们在某些特殊性人际关系中维系情感和谐、恪守道德规范的重要意义。

在群体性方面,传统儒家十分强调恻隐、羞恶、辞让、是非的四端之心和“仁者爱人”的崇高理想,主张“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从而有力地突显了人们在社会生活中实现普遍性“泛爱众”的重要意义。

3.毫无疑问,传统儒家主张的某些特殊团体性规范(如君臣有义、夫妇有别等),明显地带有古代社会的深刻烙印,甚至包含着认同等级制度、倡导尊卑秩序的陈旧腐朽因素。不过,倘若我们剔除这些因素,那么,就其本身而言,儒家传统提倡的上述道德观念,大都是一些至今依然拥有正面价值、值得充分肯定的积极伦理资源。事实上,即便在现代历史背景之下,我们也不可能完全否认为仁由己、父慈子孝、恻隐仁爱这三个维度在人的整体性存在中的积极功能。

4.然而,问题在于,传统儒家却以一种特殊主义的理论架构将人的存在的上述三个维度联结起来,以致不仅在理论上陷入了难以摆脱的深度悖论,而且在现实中产生了许多严重的负面效应。

这种特殊主义理论架构的内在实质在于:传统儒家不仅特别强调特殊性血缘亲情构成了个体性自主自强和普遍性仁爱理想的本根基础,而且明确主张它在人的整体性存在中占据着至高无上的终极地位,以致相对于血亲团体性维度来说,一己个体性和普遍群体性的维度始终只能处在派生从属的依附地位。这一点构成了传统儒家一直坚持的、区别于中外几乎其他一切文化思潮的独特精神——血亲情理精神。(参见刘清平:“儒家伦理:道德理性还是血亲情理?”,载《中国哲学史》1999年第3期)

5.在先秦社会宗法血亲礼制结构的历史背景下,孔孟儒学首先确立了这种“血亲情理”的基本精神。一方面,他们明确主张血缘亲情构成了人的整体性存在的惟一本原,强调“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并且把“仁义礼智”等道德规范的实质内容统统归结为“事亲从兄”。另一方面,他们不仅以一般原理的形式清晰地肯定了血缘亲情的至上地位,明确主张“事亲为大”、“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而且通过一系列具体命题——如“父子相隐”、“三年无改于父之道”、“父子之间不责善”、“尧舜之仁,不遍爱人,急亲贤也”等,明确要求人们在血亲团体性与个体性或群体性出现冲突的情况下,应该“舍己以取孝”、“舍仁以取孝”,从而凭借本根至上的血亲团体性,压抑和否定派生从属的个体性和群体性,以致最终陷入了一方面试图以血亲团体性作为本根基础实现个体性和群体性、另一方面为了维系至高无上的血亲团体性又不惜牺牲个体性和群体性的深度悖论。(参见刘清平:“论孔孟儒学的血亲团体性特征”,载《哲学门》2000年第1卷第1册;QingpingLiu:“FilialityversusSocialityandindividuality:onConfucianismas‘Consanguinitism’,”philosophyeast&west,53.2(april2003):234-250)

6.此后,在古代社会中央集权统治结构逐步形成的历史背景下,以及由于受到法家思潮的冲击影响,荀子以及秦汉儒学在某种程度上察觉到上述悖论所造成的血亲团体性与君臣团体性之间的张力冲突,因而提出了“入孝出弟,人之小行也;……从义不从父,人之大行也”、“大义灭亲”、“不以家事辞王事,以王事辞家事”等主张,试图矫正孔孟儒学以血缘亲情作为惟一至上原则的负面弊端。不过,就其实质而言,他们提倡的高于“从父”、“事亲”的“大义”,并非普遍群体性的社会公义、而首先是宗法团体性的“君臣有义”。结果,秦汉儒学着重汲取了先秦法家的有关思想,明确要求把“君为臣纲”置于“父为子纲”之上,强调在“忠君”与“孝父”出现冲突的情况下应该“舍孝以取忠”(而不是像孔孟儒学那样主张“舍忠以取孝”),却没有根本否定血缘亲情在人的整体性存在中的本根至上地位。所以,他们不仅没有真正消解孔孟儒学的上述悖论,反而通过提倡“三纲”,进一步突显了这个悖论的深度意蕴,集中表现在:他们凭借特殊性的君纲至上、父纲至上、夫纲至上,压抑和否定派生从属的一己个体性和普遍群体性,尤其是强化了传统儒家在古代社会政治意识形态中的主导地位(所谓“独尊儒术”),从而把本来就包含着浓郁政治性意蕴的孔孟儒学,改造成一种旨在为古代社会统治集团服务的政治—伦理学说,亦即所谓“政治化的儒家”(杜维明语)。

7.随着古代社会中央集权统治结构的逐渐巩固,以及由于受到道家和佛禅思想的冲击影响,以程朱陆王为主要代表的宋明儒学,进一步察觉到上述悖论所造成的团体性与个体性和群体性之间的张力冲突。因而,他们着重汲取了道家注重天地自然的宇宙观思想与佛禅注重个体精神的心灵观思想,从“天理”与“心性”两个视点出发,不仅突显了普遍性恻隐仁爱的重要意义,强调“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而且突显了个体性良知良能的重要意义,主张“圣贤只是为己之学”,并在某种程度上提倡“正君心”、“清君侧”,试图矫正孔孟儒学以及秦汉儒学凭借血亲团体性和君臣团体性压抑否定一己个体性和普遍群体性的负面弊端。不过,他们虽然提出了“仁是性也,孝弟是用也”、“论性,则以仁为孝弟之本”等具有普遍主义倾向的看法,却没有根本放弃血缘亲情本根至上的特殊主义儒家精神,依然主张“尽性尽命,必本于孝弟”、“爱莫大于爱亲”,甚至在不同程度上继续承扬了主张三纲至上的秦汉儒学思想。至于他们提出的“理一分殊”说,虽然也试图从某个视角把普遍性与特殊性溶为一体,但由于并未真正确立普遍群体性“理一”的至高无上,而是依然肯定君臣、父子、夫妇这些“分殊”团体性之理的至高无上(“天理人情之至”),因此也没有从根本上摆脱此前儒家的深度悖论。

8.在中国社会逐步进入现代化阶段的历史背景下,以及由于受到西学东渐和的冲击影响,当代儒学更深刻地察觉到上述悖论所造成的团体性与个体性和群体性之间的张力冲突。因而,他们着重汲取了西方理性哲学(如康德、黑格尔等)和中国古代哲学(如佛禅、墨家等)的有关思想,一方面充分突显了同时包含个体性和群体性维度的“仁心”、“仁体”的重要意义,强调道德自觉对于人的伦理存在的形而上意义,并且主张在自我的创造性转化中确立人的个体性自由,另一方面在很大程度上抛弃了秦汉儒学强调的君为臣纲、夫为妇纲观念,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对父为子纲观念提出了某些批评。然而,出于对孔孟儒学的信奉尊崇,他们同样没有根本否定血缘亲情本根至上的儒家精神,而是依然强调“仁心仁体”或“情感本体”应该以血亲孝悌作为源头核心,依然主张“爱莫大于爱亲”的血亲至上原则,依然坚持传统儒家的特殊主义理论架构,结果不仅没有摆脱、反而在现代背景下进一步突显了上述悖论的深度意蕴。

9.在中国古代思想史上,由于蕴含上述深度悖论,传统儒家一直受到包括道家、墨家、法家、玄学、佛禅、自然人性论在内的诸多思潮的批判抨击。然而,中国古代社会的小农经济体制、宗法血亲礼制和中央集权体制,却从根本上为传统儒家的深度悖论提供了现实历史基础,并在很大程度上将它遮蔽起来,以致这些批判抨击始终未能真正动摇传统儒家的主导地位,以致这些思潮本身最终也不得不在不同程度上吸收传统儒家的有关观念,以便维系自己的存在和影响。

10.只是在现代背景下,传统儒家上述悖论的深度意蕴才得到了最充分的显现。这是因为,现代社会的一个根本特征,就是一方面特别强调人的存在的一己个体性维度(自由、人权、平等)和普遍群体性维度(民主、法制、博爱)的本根性意义,另一方面却又相对贬抑特殊团体性维度(父母子女、夫妻家庭、团队社区等等)的构成。结果,现代社会的根本特征与传统儒家的基本精神就形成了泾渭分明的鲜明对照,甚至处在背道而驰的尖锐冲突之中。所以,在中国社会进入现代化阶段之后、尤其是从以来,传统儒家便遭到了有史以来最猛烈、最深刻的批判,以致往往被人们看成是陈旧历史的腐朽残渣。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批判的矛头在很大程度上明确指向了传统儒家的“家庭本位”观念,以致某些深受儒家影响、乃至自觉坚持儒家立场的思想家,如康有为、梁启超、熊十力等人,在这些批判的冲击下,也激进地要求取消父子、君臣、夫妇、兄弟四伦,甚至宣称“家庭是万恶之源”。不过,从总体上看,这些批判主要还是针对传统儒家的三纲至上观念束缚个体自由发展的负面功能(亦即所谓“吃人的礼教”)展开的,并没有自觉地注意到传统儒家主张血缘亲情本根至上的基本精神所蕴含的深度悖论,尤其是没有自觉地注意到传统儒家特殊主义理论架构在极大地压抑着一己个体性维度的同时、还极大地压抑着普遍群体性维度的更为严重的弊端缺陷,反而误以为传统儒家在实质上是凭借社会性(群体性)压抑个体性。因此,这些批判虽然常常主张彻底抛弃传统儒家,却并没有深刻揭示儒家传统在深度悖论中延续了两千五百年之久的历史之谜:一方面十分强调人的个体性和社会性,另一方面却又凭借血亲团体性以及君臣团体性,否定消解人的个体性和社会性。

11.如上所述,传统儒家的基本精神与现代社会的根本特征可以说是背道而驰的。所以,它对中国社会的现代化进程,不仅曾经发挥了、而且目前还在发挥着种种束缚阻碍的消极作用,主要表现在:在个体性维度上,它以等级尊卑观念压抑着自由平等观念(自我意识、人格独立、个体自由、人人平等)的形成发展;在群体性维度上,它以私德至上观念压抑着社会公德意识的形成发展,以亲情至上观念压抑着民主法制意识的形成发展,以致严重地干扰着现代化经济体制、政治体制、法律体制以及伦理观念的确立巩固,并在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内、从文化心理结构的深度层面上,凭借将特殊性人际情感凌驾于普遍性原则规范之上的特殊主义观念,滋生着诸如走后门、拉关系、裙带网、徇情枉法、任人唯亲等一系列不正之风和腐败现象(参见刘清平:“美德还是腐败?——析《孟子》中有关舜的两个案例”,载《哲学研究》2002年第2期)。因此,倘若我们继续肯定和维系传统儒家的基本精神,尤其是一味护守和宽容它的那些陈旧腐朽的特殊主义观念,其结果只能是与现代化的历史大潮南辕北辙,最终导致传统儒家在现代化进程中衰退式微,成为所谓“博物馆中的历史收藏物”(约瑟夫·列文森语)。

12.但是,传统儒家在现代化进程中所产生的上述严重负面效应,并不意味着儒家传统在现代背景下就只能是不可避免地最终消亡,也不意味着我们只能对儒家传统采取那种彻底抛弃、全盘否定的虚无主义态度。不错,传统儒家的确是当前中国社会现代化发展不得不背负的沉重历史包袱;然而,儒家传统依然拥有强大持久的生命力,足以使它经过创造性的转化,变成当前中国社会现代化建设可以汲取的积极文化资源,甚至还能对全人类文化的进一步发展做出不可替代的独特贡献。这一点主要基于以下两个理由:

13.第一,一方面,当前人类世界正在以实现普世性的现代化为动力,展开全球化的发展进程,试图在市场经济、民主政治、科学技术、人文精神、伦理理念等领域完成现代化建设所要求的一体化。另一方面,正像人们已经充分意识到的那样,这种全球化进程既无必要、也不可能否定消解各个种族、民族、国家、地区在文化传统、文学艺术、、生活习俗等领域所具有的与现代化使命不相冲突的个殊性特征,因为后者的多元化发展,恰恰可以使全球化进程在本质内容上更丰富、更生动、更具有活力。从这个角度看,在现代人类的这种全球化—多元化发展的历史背景下,任何一个种族、民族、国家、地区的文化传统,只要包含着可以促进全人类实现现代化的经济政治、科技革命、人文精神、伦理理念的积极因素,或是包含着可以促进这个种族、民族、国家、地区的个殊性特征和多元化倾向在全球化进程中充分展开的积极因素,就能够拥有不可否定的存在理由,具有不容抹煞的正面价值,维系不能消解的持续发展。

因此,当前人类的这种全球化—多元化发展,在要求我们否定消解传统儒家中那些与现代化进程背道而驰的陈旧腐朽因素的同时,也必然会要求我们肯定弘扬儒家传统中那些与现代化进程根本一致的富有活力因素,以及那些可以促进中国文化传统的个殊性特征和多元化倾向在全球化进程中充分展开的积极优秀因素——当然,其前提是:儒家传统的确包含这样一些富有活力、积极优秀的因素。

14.在这方面,我们可以从基督宗教传统在西方现代化进程以及当前全球化进程中的持续发展那里,得到一些富有意味的启发。本来,基督宗教的基本精神与现代社会的根本特征也可以说是背道而驰的。首先,它的神本主义立场明确主张把上帝凌驾于人类之上,从而与西方文明在开始现代化进程时倡导的人本主义大相径庭;其次,它明确主张把人的理性置于的主宰之下,从而与西方文明为了实现现代化而倡导的推崇理性至上的启蒙哲学、与现代化进程的主要动力之一——现代科学技术尖锐对立;第三,它明确主张把爱上帝凌驾于爱邻人之上,因而陷入了一个与传统儒家十分相似的深度悖论,即在特殊主义的理论架构内,凭借本根至上的特异上帝,否定消解了派生从属的普世邻人,从而与现代化进程的核心内容之一——普世性的全球化倾向直接冲突。所以,与启蒙时代相比,基督宗教占据主导地位的中世纪,一度被认为是所谓“黑暗的中世纪”。

尽管如此,由于基督宗教传统毕竟包含着肯定上帝面前人人平等、尊重人类自身价值的积极因素,包含着肯定理性自身意义的积极因素,包含着主张普世邻人的积极因素,以及包含着许多体现了西方文化传统个殊性特征的积极因素,结果,不仅西方文化在率先进入现代化的过程中,曾经通过深度批判从它那里汲取了许多文化资源作为自身的推动力,而且在经历了五百年的现代化洗礼之后,基督宗教通过不断的自我调适、自我改革、自我转化,依然能在当前西方社会科学昌盛、技术进步、市场经济发达、民主政治确立的历史背景下维系自己作为西方文化精神支柱之一的强大存在,构成西方现代化个殊性特征的一个重要内容,甚至还能通过首倡普世伦理、全球伦理,为当前人类文化在全球化背景下的发展做出积极的重大贡献。这种现象当然可以成为我们今天思考儒家传统现代转型的重要借鉴:既然神本主义的基督宗教能够如此,为什么一直坚持人本主义立场、相对缺失神秘信仰因素、甚至具有鲜明和平主义倾向的儒家传统,就不能够在中国乃至全球的现代化进程中,经过创造性的自我转化,富有活力地持续发展,并对人类文化的未来发展做出积极的重大贡献?

15.第二,儒家传统自身的确包含着许多在全球化—多元化时代氛围中富有活力、积极优秀的因素,足以使其维系它的持续发展。这些因素集中表现在:

首先,虽然在特殊主义的理论架构内陷入深度悖论、乃至在现实生活中导致了凭借特殊团体性压抑一己个体性和普遍群体性的严重负面效应,但是,传统儒家的主要代表人物,无一例外地总是在理论上积极肯定为仁由己、恻隐仁爱的个体性和群体性维度的重要意义;而且,他们的这种肯定也总是发自内心真诚、出于善良意向,并非矫饰欺骗的虚伪之举。与此相应,尽管在现实生活中常常处于被束缚被否定的压抑状态,传统儒家的这些优秀因素依然深深地积淀在中华民族的文化心理构造之中,成为拥有巨大潜能的内在契机,甚至还能够在不与血亲团体性直接冲突的情况下获得不同程度的肯定性显现。因此,在当前全球化—多元化发展的时代氛围中,通过能动的改造和深度的转型,这些优秀因素无疑可以在促进中国社会现代化健康发展方面发挥积极有效的推动作用,并从一个重要的角度为现代人类建构所谓的普世伦理、全球伦理提供深邃丰富的文化资源。

16.其次,虽然在特殊主义的理论架构内,传统儒家特别推崇的血缘亲情和慈孝友悌一直发挥着束缚否定个体性和群体性的严重负面效应,但就其本身而言,它们始终是人的整体性存在中一些无法消解的内在因素,构成了人的存在殊团体性维度的重要内容,具有不容抹煞的积极伦理意义和深刻人文价值。与此相应,在传统儒家的大力推崇下,注重血缘亲情、强调慈孝友悌也一直构成了中华民族伦理文化传统的个殊性典型特征,值得我们今天在现代化背景下进一步发扬光大。更重要的是,鉴于血缘亲情在人的整体性存在中的深度构成意义,鉴于儒家传统可以说是人类文化所有思潮之中最为推崇血缘亲情的惟一学说,在当前全球化—多元化发展的时代氛围中,通过能动的改造和深度的转型,儒家传统对于血缘亲情和慈孝友悌的积极肯定,甚至还可以对当前人类文化(尤其是当前人类伦理文化)的进一步发展,做出其他思潮无法替代的普世性贡献,尤其可以在矫正所谓“现代性”相对漠视特殊团体性维度的负面弊端方面,充分发挥积极有效的纠偏功能。

17.最后、但并非最不重要的是,传统儒家的血亲情理精神,在本质上是一种中国文化传统所特有的“情理”精神,亦即以“情”为“理”、主张“合情即合理”的人文精神;它极大地突显了情感因素在人的整体性存在中的重要意义,因而与西方文化传统所特有的“理性”精神很为不同(参见刘清平:“人为与情理——中国哲学传统的基本特征初探”,载《中国哲学史》1997年第3期)。诚然,从某种意义上说,“现代化”的进程的确是一种“理性化”的进程,而西方文化传统也正是因为它所特有的“理性”精神,才能在人类各个民族、各大文化中率先步入“现代化”的历史阶段。诚然,在情理精神与理性精神之间,也的确存在着一些不容忽视的矛盾张力,而传统儒家的特殊主义血亲情理精神,更是与现代化即理性化进程的普遍主义趋势正相冲突。不过,鉴于情感因素在人的整体性存在中具有无法抹煞的深度构成意义,鉴于中国文化传统对于人际情感的独特推崇,在当前人类全球化—多元化发展的时代氛围中,通过能动的改造和深度的转型,儒家传统的情理精神不仅可以在维系中华民族特别重情的个殊性文化心理构造方面充分发挥重要的积极作用,而且可以在矫正现代化进程由于片面强调理性本根至上所造成的压抑情感因素的“铁笼”效应(马克斯·韦伯语)方面,充分发挥有效的纠偏功能。同时,虽然世界上的其他文化、包括西方文化中的非理性思潮在后一方面也可以充分发挥有效的纠偏功能,但儒家传统对于“人际情感”(而非本能欲望、意志冲动、神秘体验)的肯定强调,依然能够使它扮演一个无法替代的独特角色;而在中国文化传统自身的范围内,虽然道家、墨家、佛禅等各大思潮同样坚持“情理”精神,但儒家传统长期占据的主导地位,依然能够使它具有某种难以替代的独特优势。

从某种意义上说,如何开发汲取各种不是主张“理性至上”的文化资源、以克服消解“现代化”即“理性化”进程所带来的种种“现代性”的负面弊端,已经成为当前人类文化发展面临的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后现代”课题;而中国文化传统、尤其是儒家传统所特有的“情理”精神,恰恰可以在这方面一展身手。

18.当然,必须指出的是,儒家传统包含的这些不仅对于当前人类社会的全球化发展、而且对于当前人类社会的多元化发展具有重大意义的积极优秀因素,在传统儒家的特殊主义理论架构内,要么受到严重的束缚压抑而陷入被否定的状态,要么受到片面的过分推崇而陷入被扭曲的状态,都不可能在维系原状的前提下,充分实现它们具有的上述正面价值。因此,只有对传统儒家展开认真严肃的积极批判——并且不是那种局限于其个别观念的蜻蜓点水、犹抱琵琶式的表层批判,而是那种集中于其理论架构的触及要害、颠倒乾坤式的深度批判,尤其是那种直接指向其基本精神和内在悖论的深度批判,才能真正促成儒家思潮的深度转型,根本否定传统儒家的那些陈旧腐朽的消极因素,充分发扬儒家传统的那些富有活力的积极因素,从而使其在当前人类全球化—多元化发展的时代氛围中,持续焕发普世性的生命力,并对今后人类文化的发展做出不可替代的独特贡献。

19.基于上述理由,本文在此提出“后儒家”的理论构想。

所谓“后儒家”之“后”,当然是相对“原儒家”之“原”和“新儒家”之“新”而言,主要意味着“后儒家”彻底消解它们所确立的特殊主义理论架构,根本否定它们所坚持的传统儒家基本精神。所谓“后儒家”之“儒家”,则是直接就儒家传统自身而言,主要意味着“后儒家”对于“原儒家”和“新儒家”的彻底消解、根本否定,并不是试图在儒家传统之外另起炉灶、运用外来分立的理论体系取而代之,而是将儒家传统自身包含的种种积极因素,以一种内在异质的理论架构重新组合起来,从而使其在维系儒家传统自身认同的前提下,呈现出崭新的面貌。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说,所谓“后儒家”,既是“后”儒家,又是后“儒家”,在“后”之后还是“儒家”,因为它不仅解构传统儒家,而且重构儒家传统。

20.后儒家所要消解的理论架构,就是传统儒家那种主张血缘亲情本根至上、坚持血亲情理精神的特殊主义理论架构。后儒家试图重建的理论架构,则是那种主张恻隐仁爱本根至上、坚持仁爱情理精神的普遍主义理论架构。换句话说,在后儒家中,占据本根至上的终极地位的,不是慈孝友悌的特殊性血缘亲情,而是恻隐仁爱的普遍性人际情感。

21.后儒家之所以选择这种普遍主义的理论架构,主要基于以下两点理由。

第一,如上所述,儒家传统在实质上首先是一种人本主义学说;而任何一种人本主义学说,只有在普遍主义的理论架构内,才有可能将自己的立场贯彻到底、成为本真性的人本主义。其实,所谓“以人为本”,就其本意而言,便是意指普遍群体性地“以一切人为本”、“以每个人为本”,而不是仅仅意指一己个体性地“以我为本”,或是特殊团体性地“以父母亲人为本”、“以某个团体为本”;因为不仅我自己、我的父母亲人、我所属的团体成员是人,而且其他人也是人、也具有人之为人的根本规定性。否则,所谓人本主义就将陷入深度悖论,最终变成实质上的“个人至上主义”、“血亲至上主义”或是“团体至上主义”。(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传统儒家其实并不是本真性的人本主义,而是血亲性的人本主义。)有鉴于此,后儒家为了将儒家传统的人本主义立场贯彻到底,必然选择普遍主义的理论架构。

22.第二,人之为人的根本规定性是丰富多样的;各种不同的人本主义学说在界定人的根本规定性的时候,当然可以从不同的视角着眼、从不同的层面入手。后儒家则从维系儒家传统的自身认同、承扬儒家思潮的情理精神出发,首先选择恻隐仁爱作为属人的根本规定性,坚持“无恻隐之心,非人也”、“人而不仁,如之何”的立场,强调每个人都应当对一切人怀有恻隐之心和仁爱之情。尤其重要的是,在现代背景下,后儒家特别强调,这种恻隐仁爱并不仅仅限于对他人的苦难不幸怀有同情怜悯,而是在更普遍、更广泛的意义上首先包括:一视同仁地尊重一切人的人格存在和基本权利,关爱一切人的人性生活和正当利益。

后儒家明确认为,这样一种普遍群体性的维度,对于人的整体性存在具有至高无上的本根意义:它既是人之为人的根本规定,又是人之为人的终极理想;人的一切行为举动,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应该损害否定人的存在的这一至上本根。

众所周知,传统儒家原本就有以恻隐之心为端绪、以仁者爱人为理想的观念,强调“恻隐之心,仁之端也”。只是由于处在血缘亲情本根至上的特殊主义理论架构中,这一普遍群体性维度受到特殊团体性维度的束缚压抑,不可能真正实现(参见QingpingLiu:“ismencius’Doctrineof‘Commiseration’tenable?”,asianphilosophy,11(2001):73-84;刘清平:“无根的仁爱——论孔孟儒学的深度悖论”,载《哲学评论》2002年第2册)。后儒家在这方面对于传统儒家的解构工作在于:把被颠倒性地置于派生从属地位的恻隐仁爱维度,重新置于本根至上的终极地位,使其摆脱在传统儒家的理论架构内所受到的特殊团体性维度的束缚压抑,从而确保这一普遍群体性维度能够在理论上贯彻到底,确保儒家传统的人本主义立场能够在实践中真正实现。

23.由此出发,后儒家明确主张:在这种普遍主义的理论架构中,人的存在的一己个体性维度,应该与上述普遍群体性维度保持内在的统一。其实,后儒家在恻隐仁爱的普遍群体性维度上,主张尊重一切人的人格存在和基本权利、关爱一切人的人性生活和正当利益,这本身就包含着:高度肯定每个人的一己个体性人格独立、意志自主、精神自由的重要意义,大力推崇每个人的一己个体性道德自律、志向自强、品格自立的伦理价值,充分承认每个人的一己个体性肉体生命、本能欲望、物质需要的正当合理。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后儒家特别强调:由己为己的一己个体性维度,应当并且可以与恻隐仁爱的普遍群体性维度达到内在的统一。换句话说,本真意义上的普遍群体性维度,本来就包含着本真意义上的一己个体性维度;本真意义上的一己个体性维度,也必然会通向本真意义上的普遍群体性维度。

众所周知,传统儒家原本就有“为仁由己”、“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的观念,力求通过强调恻隐仁爱本来就植根于每个人的心性之中,而把普遍群体性维度与一己个体性维度内在地统一起来。后儒家充分肯定传统儒家的这种观念,并且通过解构,将它重新置于恻隐仁爱本根至上的普遍主义理论架构之中加以强调,从而使这两个维度的内在统一,能够摆脱在传统儒家的特殊主义理论架构内必然受到的特殊团体性维度的束缚压抑,确保这种有机的统一能够在理论上贯彻到底、在实践中真正实现。

24.与此同时,后儒家特别提倡:一己性个体应当对普遍性群体承担起自己应当承担的道德责任和伦理义务,尤其是在二者之间出现冲突、不可得兼的情况下,甚至应当不惜限制和牺牲一己个体性的维度,以求维系和实现本根至上的普遍群体性维度。后儒家的这种主张主要基于以下两点理由。

第一,既然本真性的人本主义要求“以一切人为本”、“以每个人为本”,一个人肉体生命、本能欲望、物质需要的满足,人格独立、意志自主、精神自由的维系,道德自律、志向自强、品格自立的实现,就不应当损害和否定、而应有助于维系和实现其他人在这些方面平等具有的基本权益;否则,人本主义便不再是本真性的人本主义,而会沦为自我至上的个人主义。同时,就其实质而言,自我至上的个人主义所造成的这种损害和否定,最终也必然会损害和否定一个人自己在这些方面与其他人一样平等具有的基本权益,从而陷入深度悖论。

第二,后儒家提倡的在出现冲突时应当限制一己个体性维度、实现普遍群体性维度,只是主张:一个人在必要时不惜放弃自己的某些本能欲望、限制自己的某些物质需要、乃至牺牲自己的肉体生命存在,并非要求一个人因此放弃自己的与普遍群体性维度根本一致的人格独立、意志自主、精神自由,牺牲自己的与普遍群体性维度根本一致的道德自律、志向自强、品格自立。相反,即便一个人在必要时为了维系普遍群体性维度而牺牲自己的生命存在,他或她的与普遍群体性维度根本一致的人格独立、意志自主、精神自由、道德自律、志向自强、品格自立等等,不仅不会受到束缚压抑,而且还能得到充分完美的终极实现。其实,在这种情况下得以维系的普遍群体性维度,本身就包含着对于这个人自身的与普遍群体性维度内在合一的一己个体性维度的根本肯定。

因此,后儒家的上述主张并非旨在凭借社会性压抑个体性,而是为了在出现冲突的情况下更好地实现普遍群体性维度与一己个体性维度的内在统一。在这个意义上说、也仅仅是在这个意义上说,在后儒家的普遍主义理论架构内,一己个体性的维度既派生于、又从属于本根至上的普遍群体性维度。

众所周知,传统儒家原本就有“杀身以成仁”、“舍生以取义”的观念,提倡人们应该不惜牺牲个体性的生命存在、以求实现社会性的仁义理想。后儒家充分肯定传统儒家的这种观念,并且通过解构,将它重新置于恻隐仁爱本根至上的普遍主义理论架构之中加以强调,从而使其能够摆脱在传统儒家的特殊主义理论架构内必然受到的特殊团体性维度的束缚压抑,以确保“杀身”、“舍生”的自主举动完全是本真性地为了实现恻隐仁爱的普遍群体性维度,而不是扭曲性地为了维系那种与普遍群体性维度正相冲突、坚持有父有君至高无上的特殊团体性维度。

25.进一步看,后儒家明确主张:在这种普遍主义的理论架构中,人的存在的特殊团体性维度的价值意义也应当受到充分的肯定。就其具体内容而言,这一维度包含着多方面的因素,如父母子女的血缘团体性、丈夫妻子的姻缘团体性、朋友熟人的友缘团体性、同乡邻人的地缘团体性、上级下属的治缘团体性、同事同行的业缘团体性、师生同窗的学缘团体性、宗教信众的教缘团体性等。

后儒家的这一主张主要基于以下理由:在人的整体性存在所包含的种种关系中,不仅有一个人与其他一切人所发生的普遍性群体关系,不仅有一个人与这个人自身所发生的个体性对己关系,而且有一个人与某些特定的人所发生的各种特殊性团体关系。这些特殊性团体关系各自拥有不容否定的特殊性存在根据和具体内容,如血亲、婚姻、友谊、乡邻、治理、事业、教学、信仰等,因此在人类生活中必然会拥有无法取消的特殊性价值意义、发挥不可抹煞的特殊性重要作用。

26.与此同时,后儒家明确主张:这些特殊团体性之中的任何一种,都不应该在人的整体性存在中占据本根至上的终极地位,而应当在普遍主义的理论架构内,既派生于、又从属于本根至上的普遍群体性维度以及与之内在统一的一己个体性维度,并且在此基础上与后二者实现内在的统一。

后儒家的这一主张主要基于以下理由:从本真性人本主义的视点看,在人的整体性存在中,上述特殊团体性关系首先是以普遍群体性关系作为自己的终极本根的,然后才能凭借某种特殊性的存在根据,确立自身的特殊性具体内容。以父母子女的血缘团体性关系为例。从根本上说,一个人的父母子女首先是在普遍群体性人际关系中具有人之为人的根本规定性,然后才会在特殊团体性血亲关系中具有父母子女之为父母子女的特殊规定性。换句话说,对于一个人来说,她或他的父母子女首先是作为“人”、像其他一切人那样与他或她保持着普遍群体性的人际关系,然后才会凭借生育抚养的血缘纽带、作为父母或子女而与她或他保持着特殊团体性的血亲关系。其他特殊团体性关系亦然。因此,在普遍主义的理论架构内,没有任何一种特殊团体性能够凌驾于普遍群体性维度以及与之内在统一的一己个体性维度之上;所以,一个人也不应该为了维系和实现前者而损害和否定后者。

27.有鉴于此,后儒家特别强调:必须彻底消解传统儒家赋予血亲团体性以及君臣团体性以本根至上地位的特殊主义理论架构。

先就血亲团体性而言。后儒家充分承认:父母通过血缘关系赋予了一个人以肉体生命,亦即承载一个人作为人所具有的人格存在和基本权利的质料性实体,并在其生命进程中对于他或她具有养育之恩和教导之功。所以,一个人不仅可以、而且应当回报父母、孝敬双亲。然而,应该强调指出的是:父母并没有、也不能仅仅通过血缘关系就直接赋予一个人以人格存在和基本权利。如上所述,这种人之为人的根本规定性,只有在普遍群体性维度以及与之内在统一的一己个体性维度的层面上才能真正确立。有鉴于此,后儒家根本否定孟子从“天之生物,使之一本”的前提中推出的“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的狭隘有限的特殊主义人性结论,并且因此根本否定传统儒家主张的血缘亲情本根至上的基本精神,尤其反对那些为了维系和实现血亲团体性维度(孝)而不惜损害和否定普遍群体性维度(仁)以及与之内在统一的一己个体性维度(己)的观念和行为。

与此相应,后儒家特别提倡:在血亲团体性维度与普遍群体性维度(以及与之内在合一的一己个体性维度)出现冲突、二者不可得兼的情况下,人们应当“舍孝以取仁”(以及“舍孝以取己”——此“己”乃与“仁”内在统一之“己”)。后儒家的这一主张主要基于以下理由:第一,社会群体的普遍性利益在本质和地位上大于和高于个别家庭的特殊性利益,普遍群体性关系的价值意义在本质和地位上大于和高于特殊团体性关系的价值意义。第二,由于这种“舍孝以取仁”(以及“舍孝以取己”)的终极目的首先是旨在实现普遍群体性的维度,因此,即便在这种“舍孝”的选择中,父母作为“人”所具有的人格存在和基本权利等等,依然可以得到应有的尊重,而不会在受虐待的状况下被损害或是被否定。(事实上,在现实生活中,导致虐待父母现象产生的重要原因之一,恰恰就是由于儿女缺失那种首先尊重父母作为“人”所具有的人格存在和基本权利等等的本真性人本主义观念。)其实,后儒家在普遍群体性维度与一己个体性维度内在统一的基础上,主张尊重每个人的人格存在和基本权利、关爱一切人的人性生活和正当利益,这本身就包含着:充分承认任何一个特殊性团体中的成员(包括自己的父母亲人)的人格存在、基本权利、人性生活和正当利益。

28.再就君臣团体性而言。后儒家根本否定传统儒家的“君权至上”观念以及荀子为此提出的下述理由:“父能生之,不能养之;母能食之,不能教诲之;君者,已能食之矣,又善教诲之者也”,因为这一理由即便在古代社会也不符合事实、根本无法成立。与此相应,在现代背景下,后儒家同样根本否定传统儒家一直主张的“君臣有义”、“君惠臣忠”等陈腐观念。在探讨现代社会治缘团体性中的上级下属关系时,后儒家将以普遍性的社会公德(仁)作为至上本根,提倡那些遵循本真性人本主义原则、符合现代社会普遍性伦理规范的职业道德。

与此同时,在现代背景下,后儒家也不再提倡传统儒家极为推崇的内圣外王理想以及尧舜文武典范。这不仅是鉴于这些打有古代社会深刻烙印的理想典范虽然包含某些积极的正面价值、却又具有各种严重的负面弊端,也不仅是鉴于后儒家之“后”并非向“后”看(眷恋过去)、而是向“前”看(面向未来),同时更是鉴于:后儒家的终极目标,不是力图把某个人或某些人造就成因为道德超拔便能平治天下、并让万民景仰的青天圣王,而是旨在把每个人或一切人培养成具有高尚道德品质的社会公民。从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后儒家的终极目标,不是“满街人都是理想圣王”,而是“满街人都是优秀公民”。

此外,后儒家还根本拒绝在现代社会中喜剧性地再次扮演传统儒家那种自命的或是他封的“王者师”尴尬角色,而宁愿选择孟子提倡的“大丈夫”自主身份(当然是在消解这一观念的男性中心主义色彩之后)。

29.在坚持上述观念的前提下,同时也从维系儒家传统自身认同的立场出发,后儒家强调:在当前现代化即理性化的历史进程中,应当充分承认各种特殊团体性因素(尤其是血亲团体性因素)在人的整体性存在中的重要意义,大力肯定各种特殊团体性情感(尤其是血亲团体性情感)在人类生活中的正面价值,尤其提倡一己性个体应当对特殊性团体承担起自己应当承担的那些与普遍性群体权益根本一致的道德责任和伦理义务,甚至推崇为了履行这类道德责任和伦理义务,而在必要时不惜放弃自己的某些本能欲望、限制自己的某些物质需要、乃至牺牲自己的肉体生命存在的高尚品格,由此克服和消解所谓“现代性”相对忽视特殊团体性人际关系和人际情感的负面弊端,维系和巩固家庭观念、朋友情谊、社区意识、团队精神等等。

事实上,通过深度批判和彻底解构,后儒家甚至主张在普遍主义的理论架构内积极肯定和重新建构传统儒家的“爱有差等”观念,明确认为:在一视同仁地尊重一切人的人格存在和基本权利、关爱每个人的人性生活和正当利益的本根至上的终极基础上,一己性个体可以并且应当按照各种特殊性团体的存在根据和具体内容,对于自己的父母子女、丈夫妻子、朋友熟人等等,分别给予更强烈的情感关怀、提供更专注的体贴照顾、建立更密切的交往沟通。当然,其前提必须是:这种差等之爱只是在内容和强度上、而不是在本质和地位上大于和高于上述一视同仁,亦即这种差等之爱不应该在实质性意义上凌驾于上述一视同仁之上,更不应该为了维系和实现这种差等之爱而损害和否定上述一视同仁。后儒家也将从这个视角肯定和重构宋明儒学提倡的“理一分殊”观念:在一视同仁地实施恻隐仁爱这个本根至上的普遍性一理维度的基础之上,积极肯定各种团体性关系的特殊性分殊维度的重要意义,充分承认各种团体性之爱的特殊性分殊特征。

30.综上所述,后儒家之所为仅仅在于:深度批判传统儒家的血亲情理精神,彻底消解传统儒家的特殊主义架构,依据一种原本就内在地潜含于儒家传统人本主义立场之中的普遍主义架构,将传统儒家提倡的那些依然具有正面价值和积极意义的思想观念加以重组,由此大力弘扬儒家传统的仁爱情理精神,以使自身既成为“后”儒家、又成为后“儒家”,在“后”之中继续维系“儒家”传统的自身认同。换句话说,后儒家之所为仅仅在于:把被传统儒家颠倒了的理论架构重新颠倒过来,以一种上下倒置的颠覆方式重新建立儒家传统的理论架构。

正因为如此,后儒家对于原儒家和新儒家的深度批判、彻底解构、根本否定、异质重构,在本质上其实是儒家传统的自我批判、自我解构、自我否定、自我重构。同时,也只有这种自我批判、自我解构、自我否定、自我重构,才有可能真正使拥有两千五百年悠久历史的儒家传统,在当前人类全球化—多元化发展的时代氛围中,持续焕发普世性的生命力,并对今后全人类的文化发展做出其他文化传统、其他思潮学说无法替代的独特贡献。

31.需要说明的是,本文仅仅试图提出一个后儒家的大体构想。儒家传统的许多思想观念,诸如性善性恶的问题、仁义礼智的问题、己立立人的问题、义利关系的问题、血亲推恩的问题、天人合一的问题等等,并没有在这里得到具体讨论和深入展开。此外,在展开儒家传统的自我批判、自我解构、自我否定、自我重构的进程中,后儒家如何不仅批判性地汲取中国文化传统中道家、墨家、佛禅等思潮的积极因素,而且批判性地汲取西方文化传统以及其他文化传统中各种思潮的积极因素,也是一个十分重要、不可回避的重大课题。所以,后儒家的上述理论架构,也将一直敞开自我批判、自我解构、自我否定、自我重构的大门。

儒家思想仁的含义篇6

论文摘要:自孔子创立儒学开始,实践便成为其重要的思想内容之一。然在传统儒学中,实践往往被局限于道德范围之内。儒学要发展就必须对现实社会中存在的时代问题给予创造性的解决,而儒学实践理论这一概念将传统儒学的道德实践和现实时代问题很好地结合起来。儒学实践理论是儒者以仁爱为内核对时代问题进行思考和理论创新的建构的哲学,即在儒学实践理论这个概念中,其主体是具备道德价值、强调个体的修为、拥有浓厚的历史文化意识、在道德价值观照下去审察历史和现实的哲学工作者和思想者,其理论的内核是仁爱,其中心内容是反思时代问题和理论创新,其本质是建构的理论哲学。

自孔子创立儒学开始,儒学就十分强调实践的观念。对此,梁启超深有感触地说过:“后人多谓知行合一只说是王阳明所首倡,其实阳明也不过是就孔子已有的发挥。孔子一生为人,处处是知行一贯,从他的言论上,也可以看得出来。他说‘学而不厌’,又说‘为之不厌’,可知‘学’即是‘为’,‘为’即是‘学’,盖以知识之扩大,在人努力的自为,……所以王阳明曰:‘知而不行,是谓不知。’”儒学的实践理论是讲究即知即行的,是体悟与实践相结合的理论。但儒学这个实践理论更多强调的是在道德上的实践,使道德实践和生活融为一体。

儒学实践理论强调的道德理论实践构成了人之为人的重要的文化标准,但只有这样的规定并不能使儒学更好地参与社会问题的解决,因为参与社会问题的解决需要在理论文化的建设上有自己独特而有效的理论。而缺乏相对独特而有效的理论是限制儒学发展的一个根本原因。换言之,如果儒学要在参与社会实践中成长发展,那么儒学的理论创新是必然要采取的行动之一。

现在很多人对儒学在当代的理论创新提出自己的看法,清华大学方朝晖老师曾经说过,要通过厘清知识和道德的关系,来探讨儒家道德传统与知识结合的可能方式。l而浙江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的吴光老师对儒学理论也进行了新的探讨,他提出了“民主仁学”的概念,并对该概念的特征即道德理性、人文性、实用性和开放性进行了说明。山东大学颜炳是老师指出在现代文化的建构中既要充分发掘传统文化的自我转换或转型的潜能,重铸民族灵魂,又要引进西方文化的结构和格局,促使传统文化向现代方向转变。并主张儒学应当加强同当代社会的互动,以此使得儒学焕发生命力。复旦大学徐洪兴老师认为,儒学的伦理价值经过现代转换和诊释可以对防止现代的弊病有所贡献。

以上诸位老师对儒学的发展,各陈其见,积极对儒学的发展进行理论上的创造,是当代中国学界对儒学发展可能性的探求活动的缩影。换言之,儒学的当论创新是极具开放性的。在这种文化氛围下,笔者也希望能把自己的日常学习心得,以此种方式表达出来。

一个命题和理论的基础是概念,所以表达自己想法的基础当然离不开概念。而儒学中一个关键概念就是儒学实践理论。儒学实践理论概念是一个普遍的概念,是超越于特定时代和特定具体内容的一个抽象概念。因其抽象,所以对具体内涵的规定就少,该概念的开放性就较大,所以很适合对其进行必要的理论规定和演绎。

首先对这个儒学实践理论下一个定义:儒学实践理论是儒者以仁爱为内核对时代问题进行思考和理沦创新的建构的哲学。首先,儒学实践理论的主体是儒者;第二,儒学实践理论的内核是仁爱精神;第三,儒学实践理论的中心内容是对时代问题进行反思,并在此基础上进行理论创新;第四,儒学实践理论的本质是建构的理论哲学,是立足于传统和现代的对文化的抽象化把握和思考。

下面我们对儒学实践理论的几个内涵分别加以解析。

一、儒学实践理论的主体是儒者

儒学实践理论的主体是儒者,这里所谓的儒者就是对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儒家思想进行研究的哲学工作者和思想工作者。在中国独特的文化内涵下,所谓儒者是有其特定的文化含义的。首先,儒者是一个有道德价值的人。这是儒学自孔子以来十分强调的首要内容。儒学认为,道德价值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原因,《论语·学而》中“学而时习之”的“学”,即“觉”也,是觉悟做人的道理,即道德价值。《大学》讲“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自天子以至庶民,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孟子也提到仁义礼智四德是人性善的萌芽。这些都表明,道德价值是为人的根本原则。后世儒者从董仲舒的“正其义不谋其力,明其道不计其功”到朱熹的天理道德观念无不秉持了先儒的这一理念。其次,这里的儒者蕴涵着个体的意味,即强调的是个体儒者,这也是儒学重视个体的传统。孔子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不欲”、“勿欲”、“欲立”、“欲达”都针对个人而言。《大学》中可以看到儒学的个体思想,“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事皆以修身为本。”这主要是针对个体而言的道德修养的过程,并指出这个道德修养是人人必须且能够做到的。

谈到儒者,还需要提到的一点就是儒者的历史意识。中国儒学很重视历史,孔子整理编订的《诗》、《书》、《礼》、《乐》、《易》、《春秋》,即是对上古文化的传承和发展。而孔子及其后学都“祖述尧舜,文武”的文化倾向无疑鲜明地展示了儒者们深远的历史文化意识,尤其是自韩愈后创立的道统学说,其一脉相承的历史延续,在展示儒家发展的过程中也显示了儒者心目中的历史文化和责任意识。

在这里还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儒者的道德价值对其活动的意义,因为这是儒者必备的品质。道德在人的活动中起到了价值观照活动的作用。在这方面,以三苏为代表的宋代蜀学提出的“推阐理势’,观点明显,“圣人因时设教,而以利民为本”,“时”大致相当于“推阐理势”中的“势”,教则相当于其中的“理”。这里的“理”即儒学的道德义理,“势”则是指事异备变。这就是说,道德价值高于事实,以道德义理来观照社会事态的变化,采取合理的方法手段来适应社会的变化。“所以要用道德来指导规范人类社会的生活,恢复人之作为人的尊严,恢复人道的崇高”。

总而言之,作为儒学实践理论的主体的儒者需要具备道德价值,强调个体的修为,拥有浓厚的历史文化意识,并在道德价值的观照下,去审查历史和现实,这是作为一个儒者所必备的能力和素质。

二、儒学实践理论的内核是仁爱

早在儒学开创者孔子那里,仁的思想便已经成了最高的思想观念,而这个观念的核心就是仁爱。这个思想在孟子那里得到了证明和发展,应用在政治上就是孟子提出了仁政的思想。后世的儒学者无不以仁作为最高的价值,观照现实世界,以儒学的视野解决社会时代问题。儒学发展到宋明理学,儒学的仁爱精神得到淋漓尽致的展现。以北宋儒学为例。“站在中国历史的角度进行纵向比较,则可以认为北宋既是一个政治变革的时代,也是一个儒学复兴的时代。政治变革通过政府有组织有序地进行,是在儒学复兴的文化支持下自觉进行的政治调整……也正因为二者被历史现实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政治变革引发了儒学复兴的问题意识,反过来,儒学复兴又影响了政治变革的方向性选择,所以,北宋儒学从本质上讲是一种政治哲学,它所代表的时代精神,是对文明秩序及其最高的体现形式—政治制度,进行理性的批判和重建。批判是追索文明秩序的合理性依据,所谓天道性命之理,即由此发畅;重建是探讨文明秩序、政治制度的合理模式,于是需要推阐王道,作为最高政治宪纲,从而将师古与用今结合起来,使现实政治朝着合理模式的方向调整。正是围绕批判与重建的时代课题,触发北宋儒者的思想激情,形成各种学派,构成一幅色彩斑斓的思想史画卷。”以仁爱为核心的儒学王道思想在北宋儒学者处成了宪纲原则,成为观照现实时代问题的道德价值标准。

儒学的仁爱是一种普遍的思想。首先,自儒学创立之初开始提出力行仁爱,绵延数千年而不中绝,这是历史的选择。而历史的选择则证明仁爱具有超时空性。其次,仁爱能满足人类内心精神需求。在人类交往中,人总是希望能够被尊重和关爱,这是人类共同的精神需求。当将仁爱思想付诸交往时,己之所欲,施之于人,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精神感受到的是幸福和满足。而这正是人类要追求的生活的意义。从这个角度上说,仁爱是普遍的,它实际内存于每个人的内心之中。

仁爱是儒学实践理论的内核。仁爱是普遍的道德价值,而普遍道德价值的意义就是对现实世界进行观照,以仁爱认识社会现实,以仁爱批判和改革现实,从而力图达到社会的和谐。从本质上来说,仁爱是儒学实践理论主体观照社会现实的依据和标准,儒学实践理论主体的其他方面的意识都以仁爱为中心而展开。

三、儒学实践理论的中心内容是反思时代问题和理论创新

(一)儒学实践理论的中心内容之一:反思时代问题

儒学实践理论的基本内容是反思时代问题。从儒学实践理论的含义来看,儒学实践理论具有积极参与社会的意识,积极参与社会的意识的最重要的部分就是对时代问题的反思,换言之,反思时代问题构成了儒学实践理论的基本内容。需要说明的是,儒学实践理论把握时代问题的基本方式是精神地把握时代问题。所谓精神地把握时代问题就是将时代问题转化为哲学问题加以思考,从而给时代问题的解决提供哲学理论上的支持。

以哲学的方式来理解时代问题的时候,很自然地就会涉及一个基本的问题,就是哲学史和哲学的关系,因为时代问题背后牵动的是历史问题和现实问题的关系。如果将历史问题哲学化思考,那么必然涉及哲学史和哲学的关系。因此,反思时代问题时必然要讨论哲学史和哲学的关系问题。

哲学研究的是人类面对的一些最根本的问题,这些问题的内容和方法正是在哲学史,也就是他们自身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展开的。每一个真正的哲学家只有与以往的哲学不断地进行对话,才能进入这些问题并对它们作出自己的贡献。哲学基本问题总是浓缩着时代的问题,是人类对自己所面对的困境的智慧的思考,正因为如此,哲学家对哲学史的研究,从来都不是发思古之幽情,而恰恰是要以今度古,从哲学史中找出当下危机的根源,或探寻可能的解决与出路。之所以要以讲哲学史的方式阐述自己对时代问题的思考,原因有二:意识要追溯当下问题的深层原因,再就是试图在传统智慧中找到今天问题的出路或启示。

精神地把握时代问题,即把握时代问题的两个方面,首先要有历史感,从对历史的研究中探寻出当下时代问题的历史、哲学的根源;其次就是借鉴历史智慧来思考当下的时代问题。借鉴历史智慧并非将历史经验移植到当下,而是寻求解决当下时代问题的方法,即历史经验并不能完全能解决当下的时代问题,当下时代问题只能在历史方法的启发下,根据当下的时代条件进行创造性的思考和解决。

(二)儒学实践理论的中心内容之二:理论创新

儒学自古以来就不乏创新精神。孔子虽然继承了周代文化,但它并未毫无选择地保留,而是对周文化进行了损益,最重要的是他将周代以来的仁的概念加以哲学改造,由政治术语变为最高思想价值原则。创新的意识在孟子处也很强。孟子终身愿学孔子,孔子言“性相近”,而孟子言“性善”。孔子说:“齐桓公正而不橘”,“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微管仲,吾其披发左枉矣。”而孟子反其言:“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管仲曾西之所不为也,而子为我愿乎?”孔、孟之言显然相抵,但创新之处不言自明。儒学从汉至唐,经学绵延,而到宋明,学风顿变,自觉创新,儒学诸派兴起,由范仲淹、欧阳修为代表的庆历学术开始,以王安石为代表的新学、张载的关学、二程的洛学和苏轼为代表的蜀学竞相开展,直至后来的心学和理学的并举。从儒学发展的脉络来看,儒学不乏理论创新活动,只是后来由于外因的强烈介人而使得儒学的创新意识萎靡,理论创新陷入枯竭。但这只是暂时现象。当有适当社会环境时,儒学的理论创新就会重新生长。当代各路新儒家的种种努力都是这种理论创新的再现和发展。

儒学的理论创新是儒学实践理论的表现形式。儒学实践理论对时代问题的精神的把握,在面对时代问题的解决上往往表现出对创造性思维的需求。而在创造性思维方面,儒学有着悠久的历史文化积淀,在历史文化上,儒学的理论创新传统可以给儒学实践理论创新提供文化的渊源和方法的启示。可以这样说,儒学实践理论的理论创新是以儒学的理论创新传统为文化基础的,是儒学传统理论创新在当今的展现和发展。

儒学实践理论不只在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更重要的是要在此基础上以理论创新对时代问题的创造性思考。这是儒学实践理论主体参与社会的积极意识的重要表现。

四、儒学实践理论的本质是建构的理论哲学

儒学实践理论在本质上是建构的理论哲学。所谓建构的理论哲学就是以抽象的理论思维对中国传统哲学中超越时代、超阶级和超历史的特殊的普遍抽象的概念和范畴进行反思、重构和演绎,即对具有普遍必然性的概念进行重新的构建和演绎。这是具有可能性的。首先,从方法论上来看,儒学实践理论是一个很抽象的概念,对这样抽象的概念具体化是合乎逻辑的,正如马克思认为的那样,从抽象到具体、从简单到复杂的范畴相互间的推演方法“显然是科学上正确的方法”,所谓抽象和具体,正如马克思所说,也就是内涵比较简单的范畴和包含它的比较复杂的范畴,也就是内涵比较片面的范畴和包含它的比较全面的范畴,也就是部分和包含部分的整体范畴:“具体之所以是具体,因为它是许多规定的综合,因而是多样性的统一。”所以,我们对一个抽象概念进行规定,使其具体化,以使抽象的概念符合理论的需要。从理论上来看,儒学实践理论具有很强的现实可能性。在当代的中国,自民国初年后,中国文化便开始了新的发展历程,旧有的理论已经被打破,直至今天,中国在文化上尚没有完成文化的新建构,所以,在这种文化竞相争鸣的时代,提出自己的合理见解是十分有意义的,所以架构理论哲学是儒学实践理论的本质。

综合来看,儒学实践理论的各部分是一个统一的整体,仁爱是主体儒者的核心思想内核,是儒者内在的价值标准,而反思时代问题和理论创新则是儒者关注现实、改造现实的思想对象,在反思时代问题和理论创新的关系中,反思时代问题是理论创新的前提和基础,而理论创新则构成了对时代问题的反思和理论解答。

儒学实践理论的外延包含广泛,既包括古代先儒对儒学实践理论的创立和发展,又包括当今社会有儒学文化背景的学人对时代问题的反思和探索,从孔子损益三代文化创立仁学理论到当代新儒家的对时代问题的种种探索,绵延至今达数千年之久,其理论革新发展更是层出不穷。具体而言,儒学实践理论具体形式包括先秦儒家、汉唐经学、宋明清理学、民国初年新儒学等。

对于先秦儒家的实践理论,主要包括孔子、孟子和荀子实践理论创新。孔子积极学习和吸收夏商周三代文化,因其时代,择善而从,创立了以仁为核心的实践理论体系;孟子对儒学实践理论亦有发展,以性善学说来为孔子的仁进行理论证明,并针对当时的政治,提出了仁政学说;荀子则在孔孟的实践理论基础土,提出了性恶学说—强调人后天向恶发展的可能性,为其礼法理论提供理论支持,同时他还根据战国时代人心纷乱的状况,一反孟子的崇王贱霸的方略,主张王霸并举,最终实践王道。

汉唐经学则是在汉代以后儒学实践理论的一种形式,经学与儒生所传儒学有密切关系,经学是儒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与儒学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一起。经学是以儒家经典作为注释和研究的对象,并结合各个时代社会发展的需要,提出一些新见解。可以说,离开了儒学,离开了儒家经典,便无经学。而儒学在汉代以降,主要是以经学的形式出现的,离开了经学,便谈不上儒学的流传和发展。儒学除以经学的形式外,在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都有儒学的渗透和儒家思想的体现。

宋明清理学是两宋、明和清代主要的儒学实践理论,主要包括二程和朱熹的理学和陆九渊、王阳明的心学两个主要理论形式。他们针对各自的时代特点,对儒学实践理论提出了不同的观点。宋代佛道盛行而儒学式微,程朱积极吸收佛道思想创造性地诊释儒学经典,以创新的儒学理论力辟佛老,成为儒学理论发展的里程碑。陆王心学的发展是对程朱理学理论的反动。明代程朱学说笼罩士人,其教条化导致儒学思想失去活力,王阳明以致良知学说,使得思想解放蓬勃发展,是儒学实践理论的又一次发展。这两种思潮后对清代的影响深远。

民国初年出现的新儒家是在儒学遭受近代西学的冲击下进行的文化反思和创造活动,包括梁漱溟、熊十力、冯友兰、贺麟等及其后学,如牟宗三、徐复观等人。他们积极继承传统儒学的精华,运用西方的学术思想来重新认识和发展儒学,并结合时代问题积极进行儒学的创建,如牟宗三在突出儒学个性之后,在民主和科学成为时代的主题后,积极努力,希望在传统文化的基础上开创出民主和科学。

儒学实践理论是一个开放的理论,它的内容会随着时代的发展而不断发展,这是由儒学内在的动力—儒学仁爱原则下的对时代问题的反思的前提下进行的。儒学仁爱是一个普遍的原则,对不同时代具有观照作用,而这种观照必然要求对当下时代和社会问题进行反思,使得社会的发展符合时代要求,为时代问题的解决提供理论支持。由此可见,儒学实践理论必然是一个开放的理论。

五、儒学实践理论的意义

儒家思想仁的含义篇7

[论文摘要]  儒家思想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儒家思想主要是通过道德修养达到自身的和谐,进而推至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和谐。其中仁学体系、中庸思想和礼 乐文化等观念对当下构建和谐社会,促进社会的和谐稳定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儒家思想是巾围传统文化中的重要的组成部分 ,影响着华民族上千年的思维方式和价值,其中庸思想、仁学体系、礼乐文化等观念对当  构建和谐社会,促进社会的和谐稳定发腱,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仁义之德为和谐之基 

“和”是儒家哲学ltl煎要的思想范畴之一。予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论语 ·子路》。这充分说明了人与人之间,思想观点具有差异性 ,不能完全求得一致,但仍然可以在和谐的前提下,携手并进,};结起来一起做事。“和”的思想元沦对个人,还是对社会都能起着秋极作用,要达到“和”的理想境界 ,儒者讲“仁、义、礼、智、信”,其 “仁”与“义”的思想观念在创建和谐社会 il要起列撼础性作用。 

(一)“仁”者“爱人” 

“仁者,爱 人也。”《论语 ·颜渊》儒家仁学思想中的“爱人”把握_r一个最 本的价值要索 ,这就足直接关系和影响到和谐社会构建的实质性基础,其实质就是“修己”与“克已”。在儒者看来,见“爱人”无所谓“和谐”;爱人,就要处处为他人着想,以“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已欲立而立人 , 欲达而达人”作为处事做人的准则。予日:“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 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论语 ·里仁》) 

2.“仁则荣,不仁则辱”是儒家哲学中世人的荣辱观,不仅是社会对人的评价标准,而也是社会对个人的基本要求。子日:“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沧语 ·灵公》)意为,一个力求实现人生价值的人最引以为恨的,就是直到死去,三的 予还不能被世人所传颂。这关键就在于一个人应去追寻什么样的荣誉。儒家思恕要求人们应该有荣誉心、所谢:“士皆知有耻,则国家无耻矣 ;不知有耻,为国家大耻。士荣在于施仁,士辱在于施不仁。”(龚 自珍《明良论二》)“仁则荣,不仁则辱”充分概括了儒家荣辱思想的精神实质。这种观念在今天和谐社会的构建过程中,对平衡人生价值,调剂生命意义同样具有积极的启发和引导作用。 

(二 )“非义不居” 

“非义不居”是儒家思想实践精神的代表,它对构建和谐社会,对形成融洽和睦的人际关 系、人物关系具有重要的方法论意义。儒家哲学思想认为,人与人、群体与群体之间的矛盾和争斗皆起源于自我利益与他人利益的矛盾。在此认识的基础之上,儒者们提出重义轻利、崇义贬利、以义代利的“非义不居”思想。 

义与利是对立的两个概念,二者的轻重取舍在人的生命过程 1|对人生的发腰具有不同的影响力。儒学更强调义的获取,强调义所赋予生命存在的道德意义。予臼:“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论语·里仁》)孔子把义与利提高到做人的道德境界上来,一个有德行、道德境界高尚的人知道的应该是“义”,而 一个无德行道德境界低的人知道的只足“利”。正如孟子所说:“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含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含生而取义者也。”(《孟子·告子上》)这就是儒学所推崇的人生境界观和道德境界。从积极的意义上来说 ,儒学倡导“舍生取义”,它也并不在于要求人们完全放弃利而只顾义。只是说明,当义利发生矛盾激化时,人的行为要去追逐义而放弃 自己的私利。正所谓:“圣人于利,不能全不较论,但不至防义耳。”(《二程论 ·河南程氏外书》) 有高尚德性的人,不足不讨’较利害得失的,只是尽力不做违背道德规范的事而已,也正所谓:君子求财取之有道。  构建和谐社会不只是一种理论的行为,而且是一种具体的实践操作。儒家“非义不居”的思想 ,为我们构建不和谐社会提供有益的道德标准和方法论依据。 

三、礼乐文化的辅助作用 

仁学中的“爱人”思想也表述一种最基本的实践主义精神,它直接关系到构建和谐社会的成功与否,是以“博施于民而能济众”。孟子日:“乐民之乐者 ,民亦乐其乐 ;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 ,忧以天下。”(《孟子 ·梁惠王下》)所以弃“礼”而只讲“仁”,肯定无法建构和谐社会。所谓“礼”,是社会的道德规范、条规和人类生活准则。也就是说,礼的社会功能在于调节人与人之 问的关系 ,使之 和谐正如孔子所说:“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论语 ·学而》有‘r以礼节之的和,才算真和,才能说得上“和为贵”《论语 ·学而》。

儒家文化是一种礼乐文化 ,它以“礼”与“乐”的相互支撑来追求和谐的统一,并以此作为社会发展的理想状态。儒家思想认为,“礼”的本质是“序”,“乐”的本质是 “和”。“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和故百物皆化,序放群物皆别”(《礼记 ·乐记》)。“和”,意味着和合 、和谐;“序”意味着等级、秩序。和谐与秩序是对立统一的。世间没有无序而又和谐的状态 ,也没有不和谐而有序的事物。“礼”规定了家庭、社会、国家巾必须遵守的行 为规范以及应该履行的义务和责任,具有社会法律和伦理道德规范两方面的内涵可以用来治理国家 ,提供给社会生活稳定的发展秩序。“乐”是包括音乐、诗歌、舞蹈等在内的综合艺术的总括,是声音、情感、动作的和谐统一,可以抒发情感,调节性情,感化人的心灵。“乐也者 ,圣人之所乐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风易俗,故先王著其教焉”(《礼记 ·乐记》)。所以儒家提出“和为贵”的思想,是以一个和谐社会状态为根本指导原则的。而社会和谐的核心问题足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儒家十分强调人与人之间的、人与组织之间以及组织与组织之间的和谐。“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仁爱之心,忠恕之道是人际和谐的基础。但人际和谐还需要经济基础来支撑,如果贫富悬殊,两极分化严重,就必然会产生组织或社会内部的相互对抗 ,人际之间的和谐就会受到破坏。因此 ,“大乐与天地同和,大官与天地同节”(《礼记 ·乐记》)人与社会的关系实质就是“公”与“私”的关系。儒家认为,国家、民族和人民利益要三为一体,通过人人“兼善天下”来实现“天下为公”,保障社会的协调发展。

四、中庸思想为和谐之准则 

中庸思想儒家哲学思想中的一个重要范畴,同时,也是中华民族的一个重要的行为准则。“庸”即“用”,“中庸”即“用巾”,就是按“1l1”的标准去做,中庸不是折,也不是 中立 ,而是不偏不倚地把握“中”这个事物运动的准则。根据这个准则处世做人,就可以做得完美,恰到好处,是一种“巾正” 的象征,而“过”与“不及”都是不好的。“巾庸之道”是一种追求内在的、实质性的平衡行为准则,一种勿过勿不及的状态。“中”与“和”有着密切关系,东汉郑玄对“中庸 ”解释为 :“名日中庸者,以其记中和之为用 也。”“巾和”一词的含义为按“巾”的标准去做事就会达到一种“和”(和谐)的状态,和谐状态是一种完美的表现,也可以说,“中和”是一种至善至荚的理想化状态。 

《中庸》中有:“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这就是说,达到“中和”,不仅能够实现整个社会的和谐 ,而且也实现了人与自然万物的和谐 ,这正是众多儒者梦寐以求的为政之最高境界。《礼记 ·礼运》中“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 ,女有归。……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 ,故外户而不闭”。这是对“大同”社会状态的描述 ,也是一个高度和谐的社会。正如孔子所言:“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明鲜久矣。”《论语·雍也》。

中庸准则可以运用在政治、经济、文化乃至个人思想言行等各个方面,在为君治国方面“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论语 ·颜渊》。“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论语·子路》。其中,“正”乃思想行为端正,为人处事必求合乎“义”。在经济上,必须“因民之利而利之”《论语· 尧曰》。坚决反对“放于利而行”《论语 ·里仁》。在文化教育方面,必须要做到“学而不思则 罔,思而不学则殆”,《论语·学而》。中庸准则要求个人在履行道德职责时“无过无不及”,一旦过了应有的度 ,就会使原有的道德要求变质,所谓物极必反。掌握中庸准则,个人必须崇德徙义,但也必须兼德。所谓兼德,就是不偏于一德。仁、义、礼、智、信、忠、孝、恕都不是孤立的,它们都有着内在的紧密联系,互相依存、交叉、互补。所以促进社会的和谐进步,中庸准则在树立个人的行为规范 ,和道德标准方面都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儒家思想总的来说 ,它体现了以“仁”为核心的“修身、齐家、平天下”的和谐社会,以“中庸 ”为方法的“天人合一”思想,是最高的自然法则,在天地人和谐共生的生命系统中,儒者所倡导“仁民爱物”、“民胞 物与”,“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以礼乐之文化修仁义之德性,正如明朝王阳明所说:“大人之能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也。非意之也,其心之仁本若是 ,其与天地万物一也”(《王阳明全集 ·大学问》)。

参考文献 

1 《论语》.中华书局出版社,2006.12 

2 《孟子》.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8 

3 《周易》.甘肃文化出版社,2006,2003.6 

4 《春秋繁露》.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儒家思想仁的含义篇8

一、儒家伦理的哲学基础——天人关系论

天人关系论是儒家伦理的哲学基础。所谓“天”,有着丰富而深刻的内涵。大体可以剖析为四层含义,即上帝(或天神)、自然、社会与人性(儒家认为“天”是人性的根源,是人性的本体)。相应地,天人关系也就包含四种关系,即人与神、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性与天道的关系。

1、人与神的关系。这里所谓“神”,包含天帝与鬼神两种含义。孔子说:“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论语·泰伯》)在孔子看来,“天”是那么高大、伟大,连圣王尧也要效法它,表明“天”是至高、至善的存在。www.133229.com因此,孔子主张“畏天命”(《论语·季氏》)。但对“天”的具体内涵语焉未详。孔子不谈神秘怪异的事情,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论语·述而》),拒绝回答鬼神的有无和人死后的情状,[①]他说“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不知生,焉知死”(《论语·先进》)。他只要求他的学生以一贯之礼事死如生:“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论语·为政》)在孔子看来,死是生的继续,神道是人道的继续。孔子提出了“敬鬼神而远之”(《论语·雍也》)的命题,为儒家的宗教观定下了基调:一是敬而不慢,二是远而不迷,这是一种道德理性的态度。如果只诚敬而不保持一定距离,就会沉溺于鬼神之事,从而忽略现实人生;如果只疏远而毫无敬畏之心,就会放纵行为而无所规约。[②]孔子认为宗教祭祀活动不可缺少,而且祭祀时必须具有诚挚的感情,故说“祭如在,祭神如神在”(《论语·八佾》),孔子学生子张也说“祭思敬,丧思哀”(《论语·子张》)。只要求自己内心诚敬,不慢不欺,并不必计较鬼神是否存在;只有那些祭祀求报者,为了求福消灾,才渴望鬼神必有。儒家强调“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论语·学而》)。慎终是严肃操办父母的丧事,追远是追念远代的祖先。这种纪念性活动有助于培养人们的孝悌之心,具有改良人心、淳厚风气的社会意义。牟钟鉴先生认为,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宗教观体现了中庸之道的特色,这不仅是一种合乎情理的态度,而且在实际上也符合宗教在社会现实生活中的地位和作用。因为,宗教的存在具有历史性和长期性,企图很快取消宗教,是不现实的;反之,若把宗教凌驾于社会之上,又是不恰当的。儒家“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是一种非常理智和通达宽容的态度,既不会流于狂热,又不会陷于武断,表现出一种崇高的人文主义精神。[③]

2、人与自然的关系。儒家认为,自然是人类的本源,人是自然的派生物,所以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不过人与一般事物不同,自然界赋予了人以特殊的禀性,所谓“天地之性人为贵”(《孝经》)。孟子指出,“人人有贵于己者”,这就是“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孟子·离娄下》)。荀子进而说明:“水火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故最为天下贵也。”(《荀子·王制》)正是这种“义”,即道德理性使人类自觉到自己在宇宙万物中的独特地位与作用。《易传》提出天地人“三才”的思想,将人与天地并提,把人的地位看得很高。《易传》指出“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裁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这是说人类要努力做到与自然协调,并辅助天地万物的生长和发育。这一思想发展为《中庸》的“致中和”与“赞天地之化育”说。这是一种天地境界,它充分展示了人在自然进化中的伟大作用,避免了“蔽于天而不知人”的偏向,又不同于人类中心主义,将人的作用引向辅天之路,形成了天人合一的思想,把宇宙万物的发育流行与人类社会的健康发展结合起来。荀子明于天人之分,提出“制天命而用之”(《荀子·天论》)的主张,但他的本意并非人定胜天、战胜自然的意思,而是顺应天道为人类造福,故说“天地者,生之本也”(《荀子·礼论》),人要“备其天养,顺其天政”(《荀子·天论》),与天地万物协调发展,又说“天有其时,地有其财,人有其治,夫是之谓能参”(《荀子·天论》),人的作用是“治”,顺天时地财而治之,这种看法依然是儒家“与天地参”的思想。宋儒张载的《西铭》是宋明理学中具有纲领性的作品,它认为宇宙是一大家庭,天地为父母,人类为儿女,故有“民吾同胞,物吾与也”的深切感受。这就强调了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关系存在一种血脉相连,痛痒相关的道德意义。

3、人与社会的关系。儒家主要强调两点:一是个人的人格尊严,强调独立的人格。如孔子说“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论语·子罕》),所谓“志”,即个人的人格尊严。孔子还说“贤者辟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其次辟言”(《论语·宪问》),其所以辟世、辟地、辟色、辟言,都是为了坚持个人的独立人格,而不愿屈从权势和随波逐流。《周易·蛊卦》爻辞说:“上九,不事王侯,高尚其事。”《象传》说:“不事王侯,志可则也。”也表达了一种不依附权势的清高品格和独立精神。二是个人的社会价值,即个人对社会的贡献。《论语·雍也》记载:“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所谓“博施济众”、“己立立人”与“己达达人”,即表明了个人的社会价值。在儒家看来,要使一个人具有社会价值,最关键的是要具备仁心。儒家的基本态度是“仁者爱人”(《论语·颜渊》)。这句话集中表达了仁的人道主义内涵。仁就是人类之爱,一种人类的同情心,主要表现为“己欲立而立人”(《论语·雍也》)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论语·卫灵公》)。儒家主张爱有差等、施由亲始,从家庭内部敬爱父母兄长做起,推己及人,由近及远,从乡里到社会,以至于达到“四海之内皆兄弟”的广大境地。张载指出,儒家的人生使命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宋元学案·横渠学案下》。后人称这四句话为“横渠四句”。它精辟地说明了儒家的人生价值与社会理想,并使个人的人生价值与社会理想很好地结合起来,乃至融为一体。程颢提出了“仁者浑然与物同体”(《识仁篇》)的命题。他用一种很形象的说法来说明这种同体之感,说:“医书言手足痿痹为不仁,此言最善名状。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己也。”(《二程遗书》卷二上)在程颢看来,人与他人、人与社会,乃至人与天地万物都是血脉相连,痛痒相关。朱熹提出了“仁是天地之生气”(《朱子语类》卷六)和“仁者天地生物之心”(《朱子语类》卷五十三)的命题,认为仁爱的深层本质是爱护生命,人的爱心源于天地生长万物之心。王阳明说“大人之能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也,非意之也,其心之仁本若是”,又称“见孺子之入井,而必有怵惕恻隐之心焉,是其仁与孺子而为一体也”(《大学问》)。他的“一体之仁”从爱惜自家生命推到爱惜他人生命,再推到爱惜天地万物,形成一种泛爱万物的情感。这是从仁者所具备的宽广的心胸境界而言。但仁的主要着眼点,还是“仁者爱人”。

4、人性与天道的关系。这主要探讨人如何认识和修养自己的心性问题。这是个体道德修养的核心问题。儒家认为,天是人性的本源。孔子说“天生德于予”(《论语·述而》),即认为自己的德性是天所赋予的。《中庸》认为人性本于天道,教化基于人性,所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人性最完美的境地是通过成己成物,达到“赞天地之化育”、“与天地参”的水平。孟子认为“万物皆备于我”(《孟子·尽心上》)、又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孟子·尽心上》),这表明天道与人性是相通的,存其心养其性是为了更好的“事天”。《易传》认为人性的根源在于天道,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系辞上》)。“一阴一阳”是“天道”,“继之成之”是“人性”,合而言之,“天道”是“人性”的根源、本体;“人性”则是“天道”的自觉体现。《易传》把人的“继善成性”的过程看作是人自觉地继承、发扬天道的过程,是宇宙大化流行的一个特殊表现。这种“继”的精神,[④]是基于对天道的深刻体认而获得的一种自觉意识和行为,所以《易传》强调“果行育德”、“崇德广业”,这就是“成性存存,道义之门”(《系辞上》)。董仲舒继承了《易传》的人性论,他认为“性”如“禾”,“善”如“米”。“性”与“禾”是天赋的、自然的,而“善”与“米”则是经过人的自觉努力而获得的成就,所谓“善与米,人之所继天而成之外,非在天所为之内也。”(《春秋繁露·深察名号》)董仲舒认为,人性具有“善质”,这是“天所为之内”,而“性善”则是“人之所继天而成之外”。由“善质”到“性善”,关键在于一个“继”字。宋儒则以“天命之性”与“气质之性”来说明人性与天道的关系,强调心性修养、变化气质,也即所谓“存天理,灭人欲望”。王夫之认为“道一也,在天则为天道,在人则为人道”,又说“父与子异形离质,而所继者唯志。天与人异形离质,而所继者惟道也”(王夫之《尚书引义》)。这种说法表明了天道与人道、人性的辩证关系。他讲人之“继”天道,犹子之“继”父志,是非常形象而深刻的。总之,儒家认为,从肉体上说,每一个现实生活中的人都是人;但从精神上讲,每一个人都有待于努力地做人,去成为一个真正的人。这就是儒家讲究心性修养的精神实质。

综上所述,天人关系论是儒家伦理思想的哲学基础。儒家的天人观是整体性的大生命观,它把宇宙看成是一个大生命体,人类是其中有机的但又是相对独立的组成部分。主要体现为人是宇宙中最灵秀的动物,人性根源于天道,人的心性具有自觉能动性,能自觉意识到人与天具有深刻的关联性,其中蕴涵宗教、哲学、美学和伦理学的意义。“人为天地之心”——人为社会着想与为自然着想具有高度的统一性。人类在不断改善自然环境和社会关系的过程中求得生存和发展,因而锻炼了人类的智慧。人类的特殊使命就在于自觉参与大自然的造化过程,使大自然变得更加美好,使人类社会变得更加和谐,也使人性本身不断得到升华和完善。

二、儒家伦理的基本范畴

儒家伦理的概念、范畴非常丰富,可谓不胜枚举。这里主要阐述其中的基本范畴。为了论述方便,把这些基本范畴分为五组,即(一)仁、义、礼、智、诚、信;(二)忠、恕、孝、悌、谦、敬;(三)正、直、勇、节、廉、耻;(四)中庸、经权、慎独、理欲、和同;(五)纲常、公私、荣辱、苦乐、勤俭。

(一)仁义礼智诚信

1、“仁”。儒家伦理道德以仁为核心,孔子说“好仁者无以尚之”(《论语·里仁》)。仁是全德之称,它兼具诸如忠、恕、孝、悌、诚、信、敏、惠等道德品质。孔子说“仁者爱人”(《论语·里仁》),这是仁的基本内涵。儒家主张爱有差等,施由亲始,由家庭之爱推到社会之爱、天下之爱,以至于爱天地万物。仁以为己任,直到死而后已,必要时“杀身以成仁”(《论语·卫灵公》),成仁即成全理想的人格。孟子把仁称为“不忍人之心”(《孟子·梁惠王上》),由仁心发为仁政。又把仁定义为“恻隐之心”(《孟子·告子上》),提出“仁,人也”(《孟子·尽心下》)的命题,指明仁是成人之道,不仁无以为人。孟子还把仁从人推及于物,提出“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孟子·尽心上》)的观点,形成泛爱的思想。董仲舒把“仁”说成人格化的天意,他说:“仁之美者在天。天,仁也。……察于天之意,无穷极之仁也。”(《春秋繁露·王道通三》)韩愈在《原道》中则明确指出“博爱之谓仁”,确定了仁爱的普遍性,是孔孟仁说的发展。周敦颐以“生”释“仁”,说:“天以阳生万物,以阴成万物。生,仁也;成,义也。”(《通书·顺化》)张载释“仁”为兼爱,“以爱己之心爱人则尽仁”(《正蒙·中正》),他的《西铭》把宇宙看成一个大家庭,认为“民吾同胞,物吾与也”。这是说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同胞兄弟姐妹,人与天地万物是朋友关系。二程主要是以“理”释“仁”,所谓“仁者天下之正理”(《论语解·八佾》)。但程颢还提出“仁者浑然与物同体”(《识仁篇》)的命题,程颐也提出“生之性就是仁”(《论语解·八佾》)的命题,朱熹继承发展了二程思想,既视“仁”为“天理”,又以“生”说“仁”,所谓“仁者,爱之理”、“克去己私,复乎天理”(《论语集注》)、“仁是天地之生气”(《朱子语类》卷六)。而谢良佐、张九成则以“觉”论“仁”,所谓“心有知觉之谓仁”(谢良佐《伯逢问答》)、“仁即是觉,觉即是仁,因心生觉,因觉有仁”(张九成《横浦心传》卷上)。他们认为仁植根于人的心性,而心性具有知觉的功能与意义,故仁即觉。陆王心学更用“本心”、“良知”解释“仁”,由此推及“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陆九渊集》卷三十六),达到“天地万物一体之仁”(王阳明《大学问》)的境界。这些观点或命题都表明了仁德的丰富内涵。

2、“义”。“义者,宜也”(《中庸》),就是适宜、合理、正当的意思。儒家重义,孔子说“君子义以为上”(《论语·阳货》),又说“君子义以为质”(《论语·卫灵公》),义是仁德在处理公私关系上的原则表现,即尊重和不侵犯别人的正当权益,故说“义以正之”(《礼记·乐记》)。“羞恶之心,义也”(《孟子·告子上》),表明义是一种扬善抑恶的道德感情,并引申出恩义、情义,指人不能忘恩负德。儒家认为,义是处理个人和群体、物质利益和精神原则之关系的道德规范,代表社会行为的原则性和崇高性,所谓“义之所在,不倾于权,不顾其利”(《荀子·荣辱》)。像仁一样,儒家也认为义比个人生命还重要,必要时应做到“舍生取义”。义利问题是儒家伦理的基本问题,一般说来,儒家强调义利统一,以义生利,反对惟利是图,见利忘义。

3、“礼”。在儒家典籍中,礼有三重含义:即礼法、礼义与礼仪。礼法指政治与社会制度,如孔子所说“为国以礼”(《论语·先进》),荀子所说“礼者法之大分”(《荀子·劝学》)。具体地说,礼法指宗法社会的等级制度和家族制度。礼义指人的社会行为规范,属于道德的体系。如孔子说“克己复礼为仁”(《论语·颜渊》),“道之以德,齐之以礼”(《论语·为政》)。这些“礼”都属于道德规范。礼仪指人际交往中的仪节,表示自己身份和对对方身份的尊重,也包括传统风俗习惯,称为礼俗,如《中庸》说“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在运用上,孔子强调“仁”、“礼”统一,他说:“人而不仁,如礼何?”(《论语·八佾》)就是说在礼节背后必须有仁德的实质。儒家强调“礼之用,和为贵”(《论语·学而》)。礼义与礼仪可以通用,都属于伦理道德规范,是文明的重要标志。

4、“智”。孔子说:“知者不惑。”(《论语·子罕》)孟子说:“是非之心,智也。”(《孟子·公孙丑上》)说明“智”是聪明、智慧,是指人明断是非和善恶的能力,故是道德品质之一。《中庸》即认为“智”是“三达德”(智、仁、勇)之一。孟子又说:“智之实,知斯二者(指仁与义)弗去是也。”(《孟子·离娄上》)这是说,只有知仁知义才是真正的“智”。董仲舒提出了“必仁且智”的命题,认为“仁而不智,则爱不别也。智而不仁,则知而不为也”(《春秋繁露·必仁且智》)。这表明,在儒家传统里,“智”不仅是认识论上的智,更是道德理性上的智。对任何事物都要处理得很平实,智要通过礼来完成。它是理性的,但不是工具理性,而是道德理性和目的理性。[⑤]

5、“诚”。指真实无妄、信守不欺。《大学》讲修身步骤,以诚意为旨要,诚意即毋自欺。《中庸》提出“不诚无物”、“至诚无息”、“成己成物”。孟子强调反身而诚,重视道德自律。诚就是仁德的真情实感,故孔子说“刚毅木讷近仁”(《论语·子路》)、“巧言令色鲜矣仁”(《论语·学而》)。孔孟都疾力批判“乡原”(亦作“乡愿”,见《论语·阳货》及《孟子·尽心下》),因为乡原是伪善的,外仁而内诈,容易使人上当受骗,故称之为“德之贼”。虚伪是人类的一种劣根性,诚的提出,正是为了解决伪之乱德的问题。值得指出,《中庸》论“诚”,不仅有伦理学意义,还有认识论意义(如“诚则明,明则诚”,以及“至诚如神”),更有本体论意义(如“诚者,天之道”)。这些内涵为后来王夫之所继承和发展。

6、“信”。指诚实而有信用的品质。交友之道以诚信为本,做人做事也要信守承诺。孔子说,“谨而信”(《论语·学而》)、“敬事而信”(《论语·学而》)、“民无信不立”(《论语·颜渊》)、“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论语·为政》)。这都是强调做人要以诚信为本。诚信是道德的基本规范,无论是谁或社会团体,无信都不能立足于社会。儒家又认为信要与义联系起来,合称信义,故说“信近于义”(《论语·学而》)。另方面,儒家又强调信必须服从仁义大节,“言必信,行必果”未必就是君子,不必学匹夫匹妇之小信,所以孟子说“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孟子·离娄下》)。

(二)忠、恕、孝、悌、谦、敬

1、“忠”。忠有两层含义:一是广义,做事尽心尽力。如孔子说“行之以忠”(《论语·颜渊》),曾子说“为人谋而不忠乎”(《论语·学而》);二是狭义,尽心为君服务。如孔子说“臣事君以忠”(《论语·八佾》),郑玄说“死君之难以为尽忠”(郑玄《孝经注》)。忠作为一种道德品质,随着君主专制制度的发展,其忠君的含义被强化。忠臣甚至要为君王死节,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而不问是非善恶,这是愚忠。但儒家主流派讲忠节是有原则的:第一君仁而臣忠。孟子认为不仁之君可废可诛。第二君有过要谏诤,不能一味服从。如果偷合苟容,不但不是忠臣,而且是奸臣国贼。近代以来,忠的意义增加了忠于祖国忠于民族的时代内涵。

2、“恕”。恕道是对他人的体谅和宽容。按照孔子的说法,恕即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论语·卫灵公》)。朱熹《论语集注》说:“推己之谓恕。”“恕”字上“如”下“心”,即是将心比心,是儒家处理人己关系的基本道德规范。它与忠道结合起来,形成“仁”的完整内涵。《大学》提出“絜矩之道”,是对恕道的发挥,所谓“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这是强调要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

3、“孝”。指子女对父母和先祖的敬爱和怀念,是传统道德中最为基本的道德品质。孝的基本要求,即“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论语·为政》)。生时敬养,死时哀丧,依时祭祀。孟子又加上了娶妻生子以承家祭,故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孟子·离娄上》)。《孝经》说:“教以孝,所以敬天下之为人父者也。”又说:“大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君子之事亲孝,故忠可以移于君。”这样,孝道包容了忠道,又是忠道的基础。孝道超出家庭伦理,成为政治伦理和社会伦理,孝道被认为是天之经地之义,百行之先,万善之首,罪莫大于不孝。故“明王以孝治天下”。后来出现愚孝,父要子亡子不敢不亡,这不是儒学的本义。孔子认为,父母可能有过失,子女应该“事父母几谏”(《论语·里仁》)。儒家主张“父慈子孝”,并有“当不义,则子不可不争于父”、“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孝经》)的说法。这种精神才是儒家讲孝的本义。

4、“悌”。是幼对长的道德态度,包括弟敬顺兄和晚辈敬顺长辈。兄弟同辈,有骨肉之亲,但在家族社会,兄有着特殊的优先地位,仅次于父,故常并称“父兄”,在道德上则并称“孝悌”。孔子指出,“入则事父兄”(《论语·子罕》)、“入则孝,出则弟”(《论语·学而》)。孔子学生有子认为,“孝弟(悌),其为仁之本”(《论语·学而》)。汉儒讲“欲陈孝悌之德,以示天下”(《白虎通·乡射》),这是因为悌德可使长幼有序,推而广之,便会形成敬顺兄长、礼让长辈的良好风尚。

5、谦。作为个体道德修养的一种重要品质,包含谦虚、谦逊、谦和、谦让等含义。儒家很重视谦德。孔子强调“不伐”,即不自夸。《周易》六十四卦中即有《谦卦》,该卦卦辞说:“谦:亨,君子有终。”表明对谦德的积极肯定。《周易·系辞上》又说:“劳而不伐,有功而不德,厚之至也,语以其功下人者也。德言盛,礼言恭,谦也者,致恭以存其位者也。”这是强调君子谦逊、恭敬才能保其位。《周易·谦卦·彖传》说:“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君子之终也。”认为“谦”不仅是一种美德,而且也是一条普遍的宇宙法则。所以,《周易》告诫人们要以谦虚为怀。俗语所谓“满招损,谦受益”、“谦逊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反映了“谦”作为一种美德已得到人们的普遍认同。

6、敬。指为人处世的一种认真、肃敬的精神与态度,也指道德修养的一种重要方法。孔子指出,君子要“修己以敬”(《论语·季氏》),又说“事思敬”(《论语·季氏》)。认为“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论语·子路》),因而强调治国必须“敬事而信”,对鬼神要“敬而远之”(《论语·雍也》)。宋儒对“敬”有重要发挥,以主敬作为道德修养的重要方法。程颐提出“敬是涵养一事”(《遗书》卷十六)),“敬只是持己之道”(《遗书》卷十八))。他强调内心敬畏和外表严肃的有机统一,所谓“俨然正其衣冠、尊其瞻视,其中自有个敬处”(《遗书》卷十八))。朱熹也认为“敬”是“养心”之道,“敬只是一个畏字”,“只收敛身心、整齐、纯一,不恁地放纵,便是敬”(《朱子语类》卷十二)。又说“敬只是常惺惺法,所谓静中有个觉处”(《朱子语类》卷六十二)。总之,朱熹认为“敬之一字”为“圣门之纲领,存养之要法”(《朱子语类》卷十二)。这表明程朱学派认为“敬”是道德修养的重要方法。而“敬”的根本目标,在于明天理,所谓“但涵养久之,则天理自然明”(《遗书》卷十八))。

(三)正、直、勇、节、廉、耻

1、正。在儒家伦理思想中,“正”具有三层含义:[1]从修身角度讲,包含“正心”、“诚意”之意。《大学》说:“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所谓“正心”,指内心端正,不存邪念;所谓“诚意”,指意念真诚而不自欺。《易传》:“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这是强调内心正直与行事合义的统一。[2]从精神境界而言,指正义、正气,就是孟子所说的“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孟子·公孙丑上》)这是指通过修养逐渐积累道义精神而产生的一种恢弘的精神气概,体现为“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孟子·滕文公下》)的大丈夫气概。后儒称之为“德操”、“名节”、“风骨”。明末民族英雄文天祥身陷囹圄,不畏强暴,坚贞不屈,写下气壮山河的《正气歌》,把“浩然之气”表述为“正气浩然”,体现出一种崇高的民族气节和人格精神。[3]针对执政者讲,要求言行端正,以身作则。孔子说:“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论语·颜渊》)又说:“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论语·子路》)孔子认为,“政”的意思就是端正,执政者首先端正自己,下属也就不敢不正,由此达到“不令而行”的效果。这就是儒家“正人先正己”的伦理政治思想。这一思想受到历代儒家的重视,孟子提出“大人者,正己而物正”(《孟子·尽心上》)、“吾未闻枉己而后正人者”(《孟子·公孙丑上》)。王夫之总结历代王朝兴衰说:“夫为政者,廉以洁己,慈以爱民,尽其在己者而已。”(《读通鉴论·隋文帝》)。所谓“尽其在己”,即是“正己而物正”(《读通鉴论·太宗》)。

2、“直”。指正直无私,实事求是,不加曲饰。孔子说“人之生也直”(《论语·雍也》),荀子说“是谓是,非谓非,曰直”(《荀子·修身》),《大戴礼记》说“君子直言直行,不宛言而取富,不屈行而取位”,南宋陆九渊门人袁燮说“直者天德,人之所以生也,本心之良,未尝不直”(《絜斋粹言》)。为人处事,不计个人利害,唯以求真为善为准则,就是直道。孔子主张“直道事人”(《论语·微子》)、“直道而行”(《论语·卫灵公》)。但又认为,直道运用于父子之间时具有特殊的表现形式,说:“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论语·子路》)朱熹解释说:“父子相隐,天理人情之至也,故不求为直,而直在其中。”(《论语集注》)按朱熹的意见,父子天伦亲情的自然流露就是直道,它比普通直道更珍贵。不过,这是有适用范围的,像偷一只羊之类的一般犯罪是可以父子相隐的,但若是弑君等大逆不道行为,则提倡“大义灭亲”。《左传·隐公四年》记载:石厚参与州吁弑其君桓公,其父石碏使人杀了石厚。孔子对此称赞说:“石碏,纯臣也。恶州吁而厚与焉。‘大义灭亲’,其是之谓乎!”可见,较之“父子相隐”,“大义灭亲”又是直道的更高级的表现。所以,孔子认为必须通过“学”来涵养“直”,使得“直”更为妥善,所谓“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论语·阳货》)。

3、“勇”。指行善的胆气魄力,不惧怕恶势力与困难,有一往无前的精神。孔子将勇与仁智一并作为道德人格三要素之一,他说:“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论语·子罕》)《中庸》则把仁、智、勇称之为“三达德”。儒家之所以把勇与仁智相联,一方面在于排斥盲目、冲动的匹夫之勇,因为勇是一种从属性的道德条目,所谓“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论语·宪问》)、“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论语·阳货》);另方面,勇又是道德实践的必要条件,有仁智而无勇,则仁智不能充分贯彻,甚至不能坚持,所谓“见义不为,无勇也”(《论语·为政》)。所以怯懦者是不能成仁取义的。

4、节。节有二义:一是节操,二是贞节。节操又称为气节,是守义不移的一种道德恒持心,也是保持高尚人格的精神力量。曾子说“临大节而不可夺也”(《论语·泰伯》),何晏、邢昺《论语注疏》:“大节谓安国家,定社稷。”“夺,谓倾夺也。”即在国家存亡的紧要关头,坚贞不屈,视死如归。此种气节又叫大德。《论语·子张》说:“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即是说大节不可偏离。孟子所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孟子·滕文公下》)的大丈夫精神,也是大节的体现。荀子说:“节者,死生此者也。”(《荀子·君子》)又说:“士大夫莫不敬节死制。”(《荀子·王霸》)这是强调大节重于生命,应不惜生命去维护。儒家的气节观对后世仁人志士有着很大影响。宋代之后,统治者提倡贞节,专对妇女,要求女子不可离婚再嫁,从一而终,以贞操为至宝,所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二程遗书》卷二十二)。夫丧再嫁、失身于强暴,皆是失节行为。这是统治者对礼教的歪曲利用。所以,五四以来“贞节观”受到猛烈批判。鲁迅先生即曾著《我之节烈观》加以深刻批判。

5、“廉”。有操守、不苟取,谓之廉,与“贪”相对立。廉正、廉洁,只有清廉才能方正纯洁。朱熹说:“廉,有分辨,不苟取也。”(《四书集注·孟子注》)廉洁是为官的道德品质,能廉洁者为清官,其反面便是贪官。廉洁的必要条件是节俭。孟子谓“俭者不夺人“(《孟子·离娄上》),就是说节俭的人不会贪取他人的财物,蕴涵“俭可养廉”之意。故后儒提出了“惟俭可以助廉”(《宋史·范纯仁传》)的命题。明朝清官海瑞明确指出“俭以养其廉”,认为这是为官“临民之龟镜”(《海瑞集·令箴》)。清代张圻也说:“居官之所恃者,在廉;其所以能廉者,在俭。”(《答周仲和书》)这充分说明节俭是为官清廉的一种必要的道德品质。在现代社会,廉洁奉公是公务员的核心道德。

6、“耻”。指人的羞愧之心。孔子说:“行己有耻。”(《论语·子路》)孟子说:“人不可以无耻。”(《孟子·尽心上》)为保持人格的尊严,对于不道德的行为不屑于去做,从感情上加以排斥。耻是一种道德良心,知耻是做人的基本要求,无耻则无人格可言。所以,孟子说“无耻之耻无耻矣”(《孟子·尽心上》)。《中庸》提出了“知耻近乎勇”的命题,这是说厌恶不道德的行为,而后方能见义勇为,所以耻能生勇。《管子·牧民》说:“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将耻提到立国之本的高度,也得到儒家的普遍认同。如顾炎武说:“士大夫之无耻,是谓国耻。”(《日知录·廉耻》)晚清启蒙思想的先驱者龚自珍也说“士皆知有耻,则国家永无耻;士不知耻,为国之大耻”(《明良论》)。所以,中国历代仁人志士为雪国耻而不惜抛头颅洒热血,这种精神正是“知耻”的表现。

(四)中庸、经权、慎独、理欲、和同

1、“中庸”。指不偏不倚,无过不及。孔子以中庸为至德,它表示行仁的最佳状态,说:“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论语·雍也》)。孔子还说:“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中庸》)这是强调因时制宜,恰到好处。有人认为中庸就是折衷调和,这是误解。四面讨好,八面玲珑,不讲原则,似忠而伪,这叫做“乡原”。恰恰是孔子、孟子所最痛恨的,称为“德之贼”。中庸是有原则有标准的,它坚守正道而不偏离,故《中庸》说“君子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所以,中庸蕴涵一种中正独立、和而不同的精神。

2、经权。所谓“经”,指儒家伦理的根本原则;所谓“权”,指对原则的具体运用。孔子讲“权”,有通权达变之意。他说:“子曰: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论语·子罕》)孟子开始把“权”与“礼”并举,“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孟子·离娄上》)。经权并称出自《公羊传·桓公十一年》:“权者何?权者反于经,然后有善者也。权之所设,舍死亡无所设。行权有道,自贬损以行权,不害人以行权;杀人以自生,亡人以自存,君子不为也。”可见,“经”与“权”有着对立统一的关系。但儒家强调“反经合道”和“行权有道”,即要求据道行权,行权归道。西汉董仲舒也强调说:“夫权虽反经,亦必在可以然之域。”(《春秋繁露·玉英》)北宋王安石为变法而强调知权达变,指出“若有礼无权,则何以为孔子?”(《答王深甫书》)宋学家惟恐后世利用权变思想败坏伦理道德,强调“权只是经”(朱熹《论语集注》引程颐语),朱熹指出,“经者,道之常也;权者,道之变也。”(《朱子语类》卷二十四)又说:“虽是权,依旧不离那经,权只是经之变。”(同上)清儒戴震批判理学家“执理无权”,只知片面强调“天理”而不懂因时制宜。

3、慎独。指在无人觉察、闲居独处时,尤须谨慎地对待自己的心理和行为,自觉遵循道德规范。《大学》说:“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又说:“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这是强调慎独要“诚其意”而“毋自欺”,即意念真诚、自然。《中庸》说:“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即是说“道”是不可以片刻离开的,如果可以离开,那就不是“道”了。所以,君子在无人之处也是谨慎戒惧的。越是隐蔽的地方越是明显,越是细微的地方越是显著。因此,君子在一人独处时也是谨慎的。宋明理学家对“慎独”内涵作了进一步的发挥。南宋朱熹把“慎独”之“独”解释为“独知”,即人所不知的个人的心理活动。而明末刘宗周则视“慎独”之“独”为“意”。但刘氏所谓“意”,不是指一般的思维意识,而是具有哲学本体的意义。[⑥]尽管理学家对“慎独”的具体内涵解释不一,但都把它视为一种道德修养的重要方法。

4、理欲。“理”,即天理,指人的道德理性;“欲”,即人欲,指人的本能欲望。首见于《礼记·乐记》:“夫物之感人无穷,而人之好恶无节,则是物至而人化物也。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孔子认为人皆有欲求,如追求富贵,但人应该有更高的追求,如好学问道,要用道义来限定人欲的范围。孟子认为,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在于有道德理性,应当用道德理性来约束欲望,故说“养心莫善于寡欲”(《孟子·尽心下》)。荀子也提出“以道制欲”(《荀子·乐论》)。宋明理学突出了天理与人欲之间的对立,主张存天理灭人欲。张载明确区别天理人欲高下,说:“上达反天理,下达徇人欲。”(《正蒙·诚明》)程颐说:“凡人欲之过者,皆本于奉养;其流之远,则为害矣。”(《程氏易传·损卦》)程颐认为用道德来节制生活是天理,而超过限度便是人欲。朱熹说:“学者须是革尽人欲,复尽天理,方始是学。”(《朱子语类》卷十一)天理与人欲不可并存,私欲净尽则天理流行。但朱子并不反对人的生存需求,说:“饮食者,天理也;要求美味,人欲也。”(《朱子语类》卷十一)可见,朱熹主张节欲而非禁欲。王阳明也强调存天理去人欲,说:“只要去人欲、存天理,方是功夫。”(《传习录》上)总之,宋明理学家强调用理性节制人欲,有其合理性。但也带有一定的禁欲色彩。特别是,被统治者利用后,“存天理,灭人欲”成为压抑普通民众的生存欲望的工具。于是明末泰州学派向天理人欲观念发起冲击。何心隐提出“育欲”说,与“灭欲”说相对立。李贽说“穿衣吃饭即是人伦物理”(《焚书》),又提出“人必有私”(《焚书》)的命题。清儒戴震认为“理者,存乎欲者”(《孟子字义疏证》卷上),提出“体民之情,遂民之欲,而王道备”(同上)的观点,他尖锐抨击“酷吏以法杀人,后儒以理杀人”(《与某书》)。总之,理欲问题是从义利关系中发展出来的,在儒家伦理思想中具有重要意义。

5、和同。“和”,指不同事物、思想或利益之间的协调、统一与平衡;“同”,指完全雷同的事物聚集一起,也指毫无原则地附和随同,结党营私。儒家尚和思想渊源于西周末史伯至春秋末晏婴的和同观念。史伯提出“和实生物,同则不继”(《国语·郑语》)的命题,并指出“以他平他谓之和”,晏婴又发挥“和”的含义为相异事物之相成相济(见《左传·昭公二十年》)。孔子指出,“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论语·子路》)这表明了孔子的尚和思想。孔子还说“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论语·为政》)、“群而不党”(《论语·卫灵公》)、“和而不流”(《中庸》)等,都蕴涵着尚和的意味。孔子把“尚和”的精神运用于解决经济和政治问题,提出“均无贫、和无寡”的主张,他说:“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论语·季氏》)和,和睦,和谐;寡,民少;贫,财乏;均,谓各得其分;安,上下相安。董仲舒解释说:“故有所积重,则有所空虚矣。大富则骄,大贫则忧,忧则为盗,骄则为暴,此众人之情也。圣者则于众人之情,见乱之所从生,故其制人道而差上下也,使富者足以示贵而不至于骄,贫者足以养生而不至于忧,以此为度而调均之,是以财不匮而上下相安,故易治也。今世弃其度制,而各从其欲,欲无所穷,而俗得自恣,其势无极,大人病不足于上,而小民羸瘠于下,则富者愈贪利而不肯为义,贫者日犯禁而不可得止,是世之所以难治也。”(《春秋繁露·度制》)可见,孔子所谓“均无贫、和无寡”,在经济上和政治上都具有深刻意义。孔子学生有若把孔子尚和思想概括为“和为贵”(《论语·学而》)。不过,有若并没有把“和”绝对化,所谓“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同上)。这是对孔子所谓“和而不流”思想原则的具体发挥。孔子对貌似中和而实际随波逐流者,斥之为“乡原,德之贼也”(《论语·阳货》)。《易传》提出了“保合太和”的命题,《中庸》提出了“致中和”的主张,把孔子尚和思想提升到世界观和方法论的高度,认为“中和”为天地万物之根本,也是通行于天下的达道:“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孟子把“和”的理念运用于社会政治生活,提出“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孟子·公孙丑下》)的思想。“人和”的实质精神就是“得道者多助”(同上)。儒家这种崇尚和谐的思想对中国历史和文化影响深远。

(五)纲常、公私、荣辱、苦乐、勤俭

1、纲常。指三纲五常。“三纲”指君臣、父子、夫妻。其关系表现为“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即要求臣、子、妻必须绝对服从君、父、夫;“五常”指仁义礼智信五种道德规范和道德意识,用以保障“三纲”的实行。在先秦儒家著作中,没有“三纲”的说法,只有“五常”的概念。汉儒董仲舒提出“王道之三纲,可求于天”,规定“君为阳、臣为阴,父为阳、子为阴,夫为阳、妻为阴”(《春秋繁露·基义》),并以“阳贵而阴贱,天之制也”(《春秋繁露·天辨在人》)来论证臣、子、妻只能依附君、父、夫。东汉《白虎通义》明确提出并系统阐述了“三纲六纪”的观念。所谓“三纲”,内涵同上;所谓“六纪”,“谓诸父、兄弟、族人、诸舅、师长、朋友也。”“六纪”的准则是“敬诸父兄,六纪道行,诸舅有义,族人有序,昆弟有亲,师长有尊,朋友有旧”。至于“三纲”与“六纪”的关系,则是“纲者张也,纪者理也;大者为纲,小者为纪,所以张理上下,整齐人道也。人皆怀五常之性,有亲爱之心,是以纲纪为化,若罗网之有纪纲而万目张也”(《三纲六纪篇》)。这就是说,父子以至亲族之间的血缘婚姻关系和君臣以至师长朋友之间的社会政治关系合起来构成所谓“纲纪”,就像罗网一样,只要抓住纲纪,网目自然张开。“三纲六纪”就是为了“张理上下,整齐人道”,因此,要“以纪纲为化”。《白虎通义》还阐明了各项纲纪间的关系。在“三纲”中,以君臣关系居于首位,它是父子关系的升华:“夫臣之事君,犹子之事父。”而且“不以父命废主命”,即君命与父命矛盾时必须从君命。“六纪”是辅助“三纲”的:师长为君臣之纪,诸父、兄弟为父子之纪,诸舅、朋友为夫妇之纪。《三纲六纪》释“父”为“矩”:“以法度教子也。”而子则应“孳孳无已”地学习、遵循法度。又释“夫”为“扶”:“以道扶接也。”释“妇”为“服”:“以礼屈服也。”《嫁娶》篇中指出妇事夫应兼有臣事君、子事父,弟事兄及朋友之道。妾事正妻则等同于侍奉公婆,其地位更为低下。入宋以后,理学家对三纲五常作了形而上的论证。朱熹把“三纲五常”纳入“天理”的轨道,又从“天理”论证“纲常千万年,磨灭不得”(《朱子语类》卷二十四),赋予“三纲五常”以一种永恒、普遍的天经地义的伦理性质。[⑦]

2、公私。“公”,公正、公平、公共利益;“私”,私心、私欲、私人利益。孔子认为,“公”是伦理政治的基本原则之一。“宽则得众,信则民任焉,敏则有功,公则说(悦)。”(《论语·尧曰》)孔子视“公”与私相对立。《礼记·礼运》提出了“天下为公”的观念:“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吕氏春秋·贵公》强调:“昔先圣王之治天下也,必先公,公则天下平矣。”在儒家伦理思想中,公私通常与义利、理欲等范畴相联系。荀子称“义”为公义、公道;“利”为私欲、私事,所谓“公义胜私欲”(《荀子·修身》)。因而,儒家伦理一般把“私”视为与“公”对立的极端的私利,从而加以排斥、否定。[⑧]近代以降,梁启超在《新民说》中提出了关于“公德”和“私德”、“利己之德”与“合群之德”的概念,赋予“私”以新的内涵与意义。梁启超说“人人独善其身者谓之私德,人人相善其群者谓之公德”,并认为两者有着密切联系,“皆人生所不可缺之具”。他一方面强调“公德者诚人类生存之基本”,另方面又肯定私德是公德的基础,认为“公德者,私德之推”,强调无私德则公德不能立,进而提出“合公私而兼善之”的道德建设方案。所谓“合群之德”,是指一种以“社会公德”和“爱国主义”为主要内容的道德原则。梁启超吸取了荀子“人之生不能无群”(《荀子·富国》)的观点,强调群体的重要性,认为“群者,天下之公理也”,提出“道德之立,所以利群”的命题。进而得出“善能利己者,必先利其群,而后己之利亦从而利焉”的结论。所谓“利己之德”,主要指维护个体的正当权益的道德原则。梁氏既提出“道德之立,所以利群”的命题,又强调“天下之道德法律,未有不自利己而立”的道理。他认为西方社会具备了利己之德,并使之成为政治民主、人群发达之基础。而中国则相反,自古以来视“利己”为“恶德”,故今日必须更新这一观念,积极肯定合理的利己思想。总而言之,梁启超主张以“利己”为基础,以“爱己之心”为“爱他之义”、“合群之德”之前提,最终实现“群己相维之理”。这是对中国传统“公”、“私”观念的扬弃和发展。

3、荣辱。“荣”,光荣;“辱”,耻辱。荣辱观的首要问题是知耻。亦即所谓羞恶之心、廉耻之心。孔子提出“行己有耻”(《论语·子路》)作为“士”的行为准则。主张“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论语·为政》)。孔子认为,“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论语·泰伯》)即是说,如果国家政治清明,而个人生活贫贱,这是可耻的;反之,如果国家政治动荡,而个人生活富贵,也是可耻的。换言之,只有国家太平而又生活富贵,才是光荣的、值得自豪的。这就把个人的荣辱与整个国家和社会的前途命运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荀子认为,“义”与“利”是“荣辱之大分”,他说:“先义而后利者荣,先利而后义者辱。”又说:“好荣恶辱,好利恶害,是君子、小人之所同也,若其所以求之之道则异矣。”(《荀子·荣辱》)儒家论“荣”,在学理上是与取义成仁相一致的。孔子说:“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论语·卫灵公》)孟子说:“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孟子·告子上》)陆九渊更明确地说:“君子义以为质,得义则重,失义则轻,由义为荣,背义为辱。轻重荣辱惟义与否,科甲名位,何加损于我,岂足言哉。”(《陆九渊集·与郭邦逸》)由此,“杀身成仁”、“舍生取义”,是儒家引以为“荣”的最高境界。总之,荣辱观反映了儒家对于光荣与耻辱及其社会价值的根本看法。在现代社会仍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4、苦乐。“苦”即苦痛、辛苦;“乐”即快乐、幸福。《论语·季氏》:“益者三乐,损者三乐。乐节礼乐,乐道人之善,乐多贤友,益矣。乐骄乐,乐佚游,乐宴乐,损矣。”这表明孔子对苦乐的一种辩证认识。娇侈、游荡和饮食荒淫,尽管能带来一时的感性快乐,但从根本上说,它们是有害的,最终会带来苦果。孔子认为,有益的爱好可以增进仁德,有害的爱好则损害仁德。孟子亦提出“君子有三乐”,他说:“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孟子·尽心上》)这三乐充满伦理道德的内涵。孔子认为,好学也是一种快乐,他说“发愤忘食,乐以忘忧”(《论语·述而》)。儒家的苦乐观特别表现出一种安贫乐道的精神。孔子力倡“忧道不忧贫”(《论语·卫灵公》)的精神,认为“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论语·里仁》)。他赞颂那种在贫困生活中自得其乐的人,他对颜回说:“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在回也!”(《论语·雍也》)实际上,孔子本人也体现了这种精神,所谓“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论语·述而》)。这种精神得到宋明理学家的高度赞赏,称之为“孔颜之乐”、“颜子之乐”。认为这体现了儒家的人生价值观和苦乐观,即不以物质欲望的满足为人生目标和最大的快乐,而以道德理想之实现和德业的增进为目标和快乐,故能“穷达一也”,体现了一种“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的大丈夫精神。孟子与齐宣王谈论与民同乐,提出了“乐民之乐,忧民之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孟子·梁惠王下》)的思想观念。这种思想观念被北宋范仲淹所继承和发扬,写出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岳阳楼记》)的名句,充分体现了儒家苦乐观的崇高的精神境界。

5、勤俭。“勤”是勤劳、勤勉,与“安逸”、“懒惰”相对立;“俭”指爱惜财物,不铺张浪费,它与“奢”相对立。古人认为,“俭,德之共(洪)也;侈,恶之大也。”(《左传·庄公二十四年》)孔子主张“礼,与其奢也,宁俭”(《论语·八佾》),又说“节用而爱人”(《论语·学而》)。可见,“俭”蕴涵“仁”的意味,所以《礼记》说“俭近仁”。俭则廉,廉则义,义则仁,故俭可养德。“俭”通常与“勤”连用,勤是开源,俭是节流,所谓勤俭持家,勤俭建国。这是儒家伦理道德的优良传统。

总而言之,儒家伦理是讲述如何做人和怎样处理人际关系的学问。它以人为本,以现实人生为基础,精神修养达到很高的境界,具有一种内在超越性,这是儒家伦理区别于西方宗教学说的特质;它以伦理为本位,[⑨]以家族宗法制为依托,注重人际关系的团结和谐,这是儒家伦理区别于西方人文主义和中国道教伦理的地方。

三、儒家伦理的主要特征

儒家伦理孕育于中国古代的农业文明和宗法社会。农业文明使得儒家伦理注重天人关系的思考,强调效法天道,自强不息,表现出以修身为核心和基础的特征;宗法社会又使修身的目标指向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便决定了儒家伦理存在以下几个方面的特征:

首先,儒家伦理是一种“为己之学”,孔子讲“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论语·宪问》)。所谓“为己”,是为了成就自己的人格,而不是为了在别人面前炫耀自己。[⑩]“儒学是身心之学,讲身和讲心;是性命之学,讲人性和讲天命;是圣人之学,讲怎么样学圣人。”[11]这就要求个体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在心性层面达到以仁为本,天人合一的境界。儒学的精义在于教人做人。从肉体上说,每一个现实生活中的人都是人;但从精神上讲,每一个人都有待于努力地做人,去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儒家所谓“圣人”,并不是道貌岸然,高不可攀的偶像。照儒家的理解,“圣人是最纯粹、最真实、最完全的人”[12]。实际上是指达到天人合一境界的人。

其次,儒学伦理又是一种伦理政治学说,表现出以人为本、注重和谐的特点。孔子确立的“敬鬼神而远之”的宗教态度,奠定了整个中国文化的人文特色。《大学》中所讲的“三纲八目”说明了儒家伦理政治的根本宗旨。而汉儒则把儒家伦理概括为“三纲五常”。但这两处所谓“三纲”,内涵迥然不同:《大学》所谓“三纲”是指“明明德、亲民和止于至善”,而汉儒所讲“三纲”,则是“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前者是儒家伦理的根本精神,具有超越性和普遍性;后者则是中国古代宗法社会和君主制度的伦理体现,具有历史局限性。作为一种伦理政治学说,儒家强调忠孝合一。表现在家庭伦理方面,尊老爱幼,孝悌为本;表现在国家伦理方面,尊君爱民,以民为本;表现在治理方式上,德刑相辅,德治为本;表现在列国关系方面,兴灭继绝,协和万邦。孔子指出“不知礼,无以立”(《论语·尧曰》),又说“以礼让为国”(《论语·先进》),说明“礼”为立身之本和治国之本。儒家还强调“礼之用,和为贵”(《论语·学而》)。所以,儒家伦理注重家族和社会的和谐。

第三,儒家伦理强调天人合一,有着与自然相协调、相统一的特点。这是因为中国古代文明是以农耕为基础的农业文明,认识自然、认识“天”与“天时”,注重与“天时”、“地利”保持和谐一致,对于中国人的生活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所以,儒家伦理强调和突出“天人合一”、“天人协调”的观念。

第四,儒家伦理关注义利之辩、理欲之辩和公私之辩,有重义轻利、以理节欲、扬公抑私的特点。这是因为中国古代社会以家族和社群为本位,有强烈的整体主义观念,强调个体服从整体。因此,在义利关系方面,强调见利思义,义然后取;在理欲关系方面,强调以理节欲,以理导欲;在公私关系方面,反对损公肥私,主张扬公抑私。

第五,儒家伦理在修养原则、途径与方法方面,强调仁礼统一、文质彬彬,强调诚明合一、仁智统一,表现出知行统一、行重于知的特点。这是因为儒家伦理是历代大儒自身进德修业的经验结晶,而不是一种抽象的理论思辨,因而注重知行合一,突出道德实践。

[①]《易传·系辞》说:“阴阳不测之谓神”、“原始反终,故知生死之说。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这是用阴阳二气的变化来说明鬼神,开启了儒家从哲学高度说明鬼神的思路。

[②]参见牟钟鉴《儒家价值的新探索》,济南,齐鲁书社2001年版,第172页

[③]参见牟钟鉴《儒家价值的新探索》第195-197页

[④]余敦康先生阐释得很好,他说:“天人之间的沟通,关键在一个继字,继是继承,继续,继之则善,不继则不善。如果人不继承天道之阴阳,就没有本源意义的善。如果人不发挥主观能动性去实现此本源意义的善,就不可能凝成而为性。”见何光沪、许志伟主编《对话:儒释道与基督教》,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8年版,第25页

[⑤]杜维明《文化中国与儒家传统》,见王元化主编《学术集林》卷四,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1995年版。转引自平和书院网/

[⑥]参见陈来《宋明理学》,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1年版,第403-407页

[⑦]值得注意的是,“三纲”的说法不见于先秦儒家典籍,而在《韩非子》中却有近似的言论:“臣事君,子事父,妻事夫,三者顺则天下治,三者逆则天下乱。此天下之常道也。”(《韩非子·忠孝》)因此,张岱年先生指出,三纲“事实上是儒法伦理思想的一种综合。三纲否定了臣对于君、子对于父、妻对于夫的独立人格,在历史上起了加强君主专制的反动作用。‘五四’新文化运动批判旧道德,矛头主要是对准三纲,这是十分必要的。”见张岱年《文化与价值》,北京,新华出版社2004年,第59页

[⑧]但需要指出,儒家伦理这种扬“公”抑“私”的思想也存在流弊。正如张岱年先生所指出,“但自古及今,掌握最高权力的人将其个人利益冒充为群体的共同利益,‘以我之大私为天下之大公’(黄宗羲《明夷待访录》),名为公而实为私。”见张岱年《文化与价值》,北京,新华出版社2004年,第26页

[⑨]参见梁漱溟《中国文化要义》,见《梁漱溟全集》第3卷,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

[⑩]孔子说:“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论语·宪问》)这表明了一种天人合一的精神境界。孟子讲:“可欲之谓善,有诸已之谓信,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孟子·尽心下》)意思是说,一个人让人感觉可亲叫善,自己确实具有善就叫信,身心充满善就叫美,既充实而又有光辉就叫大,既大而又能感化万物就叫圣,圣而妙不可测就叫神。由此可见,从“善”、“信”、“美”、“大”、“圣”至“神”的过程,表明了儒家道德修养过程的不同阶段及其所达到的精神境地。也充分表明了儒家伦理道德所具有的内在超越性之特点。

儒家思想仁的含义篇9

论文摘要:儒家的以人为本、高度重视人的生命价值的人本思想,由孝敬父母,友爱兄长,进而推己及人到关爱众人的仁爱济世思想,认为加强道德修养是做人的根本的修身思想以及重义轻利思想对中国传统医学伦理思想的形成和发展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儒家思想成为中国传统医学伦理思想的理论基础。

    中国传统医学伦理思想源远流长,在其产生与发展过程中,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的浸润和影响,特别是儒家思想,对中国传统医学伦理思想产生了极其深刻的影响。

1、儒家人本思想对中国传统医学伦理思想的影响

    儒家生命观强调人的生命是天地间最为宝贵的,应高度重视。《孝经》中引述孔子的话说:“天地之性,人为贵”。《易经·系辞》云:“天地之大德曰生”。也就是说,生命是天地给予人类的最高恩惠,应格外珍惜。儒家重要代表人物荀子也认为:“……人有气有生有知并且有义,故最为天下贵也”(《荀子·王制》)。可见,儒家生命观认为人是最灵杰、最宝贵的,表现出对人的生命的重视和关切。儒家思想中还包含着对人在生死问题上的普遍本性的揭示。孟子、荀子都肯定了人“欲生恶死”这一天赋的本能。儒家这些思想对传统医学伦理思想产生了深刻影响。成书寸战国时期的我国第一部中医理论典籍《黄帝内经》明确指出:“天复地载,万物悉备,莫贵于人”,“人之情莫不恶死而乐生”。唐代大医学家孙思遂在其《备急千金要方(以下简称要方)·治病略例》中指出:“二仪之内,阴阳之中,唯人最贵”。在《要方·序》中他更明确提出“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由上可见,在儒家思想的影响下,中国传统医德提出了生命神圣观念,并由此观点引申出了医学的社会职能及存在价值。《黄帝内经》从生命神圣观念出发,要求医学承担起“济群生”的职责。孙思邀也在《要方·食治》中引用扁鹊的话说:“人之所存着,形也;乱于和气者,病也;理于烦毒者,药也;济命扶危者,医也”。在此,他很清楚提出医学应当承担起济命扶危、保卫人类宝贵的生命和维护人类健康的崇高职责。孙思邀进而深刻指出,解除患者疾苦、保卫神圣的生命是医生的天职,医生应“志存救济”,以治病救人为己任。这种高度重视人的生命价值,主张用医学知识保障人的生命和健康,解除患者痛苦的医学人道主义思想正是建立在生命神圣论基础之上的。在儒家人本思想的影响下,中医伦理思想始终涌动着强烈的人道主义追求。

2、儒家仁爱思想对中国传统医学伦理思想的影响

    “仁”是儒家伦理思想的核心,家仁爱思想的影响下,传统医德提出“医乃仁术”,这一思想成为中国传统医学伦理思想的核心。

    首先,“孝涕也者,其为仁之本与!”(《论语·学而》)。在人与人的关系中,最亲近的莫过于父子、兄弟之血缘关系。孝,即孝敬父母;梯,即友爱兄长。在孔子看来,孝梯是仁的最基本要求。孟子也说:“仁之实,事亲是也”(《孟子·离娄上》)。儒家孝亲思想对传统医德产生了重要影响。张仲景在《伤寒杂病论·自序》中谈到学医的动机时就将“上以疗君亲之疾”放在首位,足见其对孝道的重视。西晋医学家皇甫谧也说:“若不精于医道,虽有忠孝之心,仁慈之性,君父危困,赤子涂地,无以济之。此固圣贤所以精思极论,尽其理也”(《针灸甲乙经·序》)。这种以医为孝的观念成为医家的一种传统,也是许多儒生攻医的重要原因。从历史上看,因孝知医进而以医为业者甚多,其中不乏有著名的大医家,如南北朝时期的医家许道幼因母疾而习临经方,遂精医术,成为名医。他认为:“为人子者,当善视药,不知方术,岂谓孝乎?”

    其次,“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论语·雍也》)。在处理人与人之间关系时,儒家强调要时时为他人着想,处处乐于助人。自己想有所成就,自立于社会,也帮助别人自立于社会;自己希望事事成功,也创造条件让别人事事成功。另一方面,儒家又主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论语·卫灵公》),也就是要将心比心,推己及人。这一思想对传统医德也产生了深刻影响。传统医德认为,医家在处理与患者的关系时要设身处地,这样才能对病家的疾苦感同身受、深切同情。孙思邀曾说:“……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恰”(《要方·大医精诚》)。元代朱丹溪诊治病人“虽雨载途,亦不为止”,并教育弟子“病人度刻如岁,而欲自逸耶?”,字里行间洋溢着侧隐之心和深厚的情感。清代名医费伯雄也说:“我之有疾,望医之相救者何如?我之父母妻子有疾,望医之相救者何如?”,所以“易地而观则利自淡矣。利自淡则良心现,斯畏心生”(《医粹精言》)。推己及人,换位思考,这样才会对患者深切同情、真诚关爱,处理医患关系时注人浓浓的情感。这正如清代名医喻昌所言:“医,仁术也。仁人君子必笃子情,笃于情,则视人犹己,问其所苦,自无不到之处。”(《医门法律》)。

    第三,“泛爱众,而亲仁”(《论语·学而》)。儒家强调仁爱首先爱亲,进而由爱亲推及到爱非血缘之亲的众人。孟子主张“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孟子·梁惠王上》),韩愈在《原道》中对仁的定义是“博爱之谓仁”。儒家由“泛爱众”、博爱进而主张以济世为怀,提倡积极人世、自觉承担社会责任。在儒家博爱济世思想影响下,中医传统观念中素中“上医医国,中医医人,下医医病”的说法。《黄帝内经》中谈到医者的职责是“上以治民,下以治身,使百姓无病,上下和亲,德泽下流,子孙无忧”(《灵枢·师传》)。儒医将行医视为实现其济世理想的重要途径,北宋范仲淹就曾有“不为良相,则为良医”的名言,充分显示出行医以济世的观念已深人人心。李时珍在《本草纲目·序》中亦云:“夫医之为道,君子用之于卫生,而推之以济世,故称仁术”。

3、儒家修身思想对中国传统医学伦理思想的影响

    儒家不但提出了一套以仁为核心的伦理道德规范体系,而且总结并提出了一套关于修身的理论和方法。所谓.修身,即克服自己思想上行为不符合道德规范的东西,努力使自己成为道德高尚的社会成员。儒家设计的通向圣贤的仁学之路是由近及远,由小及大,其中修身是根本。儒家四书之一《大学》中明确提出:“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所以“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孔子也一再强调这对于个人、家庭、国家都是根本。

    儒家认为道德修养的标准即为“仁”,“克己复礼为仁”(《论语·颜渊》)。也就是说,仁是一个自我修养的长期过程。在这一过程中,要不断克服自身的利欲和不足,让自己的言语行动都合于礼的规范,让自己充满仁爱之心,力求做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论语·颜渊》)。“仁”虽然要求很高,但并非高不可攀,“为仁由已”,每个人,不管什么样的人,只要下定决心,持之以恒,努力实践,都有实现仁德的可能。“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论语·述而》),“人人皆可以为尧舜”(《孟子·告子》)。追求仁、实践仁的过程需要一点一滴地做起,能否成功的关键就在于一个“恒”字,孔子曾引述南人的话“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论语·子路》),来说明“恒其德”的必要性,因为德对于医家来说,尤为重要。

    受儒家以修身为本的思想影响,传统医德十分强调医家加强道德修养的重要性,认为“夫医者,非仁爱之士不可托也”(杨泉《物理论·论医》),从医者应首先学会的是一种道德观念和做人行医的准则,然后才是学习掌握医术,主张无德不可学医,无德不可为医。如《小儿卫生总微论方》中指出:“凡为医之道,必先正已,然后正物。……凡为医者,性存温雅,志必谦恭,动须礼节,举乃和柔,无自妄尊,不可矫饰”。陈实功在《外科正宗·医家五戒十要》中指出:“一要,先知儒理,然后方知医理。”宋代林道在《省心录·论医》中说:“无恒德者,不可以作医,人命死生之系”。孙思邀也指也:“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善救含灵之苦”,(《大医精诚》)。这些思想都强调为医者应高度重视自身道德修养,经常进行自省、自律、克己和自我监督。

儒家思想仁的含义篇10

不仅张祥龙对儒学总体的论述中贯彻了现象学的原则,他对儒家天时观的研究、对“学而时习之”章的精妙解读,对“象”的含义的追究中,也都贯彻了现象学的原则。

表面看来,中国当代哲学对现象学的青眼有加是缘于现象学在当代世界学术中的优势地位,因而能够满足中国哲学家的国际自尊,但实际情况则是,中国哲学家之喜欢现象学尤其是海德格尔现象学是为了最大限度地彰显中国哲学的智慧深度,从而消解西方中心主义的世界哲学图景。

张祥龙也选择了现象学,而且我认为他是目前为止用现象学方法研究中国思想(“中华古学”)较为成功的现象学哲学家之一。他认为,在西方哲学中,与中国古代思想的图景最有或比较有缘分的就是现象学的思想方式,而绝不会是概念形而上学的方式。“事实上,任何一种还依据现成的概念模式——不管它是唯理论的还是经验论的,唯心论的还是实在论的——哲学思想都极难与东方哲理思想,特别是中国古典哲学进行有效的对话。”“西方的以巴门尼德——柏拉图主义为脊梁的传统哲学,无论其理念化程度多么高,概念体系多么庞大,逻辑推理多么堂皇,辩证法思想多么发展,却恰恰不能理解中国思想的微妙之处。”他基于现象学的“构成观”对中国古代思想做了一番重新审视。

在张祥龙看来,现象学的思想方式是构成的而非概念抽象化的,现象学或现象学直观的最突出的特点是它的“构成”(konstitution,bilden)洞见或识度。这是说,“现象本身”或“事情本身”一定是构成着的或被构成着的,与人认识它们的发生,尤其是人在某个具体形势或境域中的生存方式息息相关。任何“存在”从改变上都与境域中的生成(werden,becoming)、“生活”(leben)、“体验”(erleben)或“构成”不可分离。这样一种思想方式在根本处容纳和要求着像“边缘化”“时机化”“无”这些与具体的和变易着的境况相关的思路,因而在无形中消除了中西哲学对话中最硬性的,也是最大的障碍。

儒学之进入现象学的视野要稍晚于道家,但这也是迟早要发生的事情。任何严肃认真的思想家都会同意儒、道两家的同源性和相通性。张祥龙指出:“人们往往视道家为儒家的对立面,殊不知两者在思想方式上多有相通之处。它们之间的区别往往是关于‘什么’的,比如最终的境界是仁还是道,求此境界的依据是人伦关系还是自然(无)本身,达至此至境的途径是‘学’还是‘损’(反本归源),治国立身靠的是什么,等等。但它们之间的相通之处则在于对最高境界(仁、道)本身的理解。对孔子和老庄而言,这最终的根源都不是任何一种‘什么’或现成的存在者,而是最根本的纯境域构成。”也许正是因为如此,现象学与儒学终于走到了一起。所谓“走到一起”,一是表现为儒学与现象学的比较研究,二是表现为用现象学方法对儒学的诠释,这当然只是就大势而言。

用现象学方法对儒学进行诠释就更能表现出思想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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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更能彰显出儒家思想的本原识度。张祥龙的儒学诠释就有此种意味,他始终基于现象学的构成观而力图发现儒学的原始生存经验。他指出:“孔子教学的源头真义就在‘子曰’的本文而非后人的注疏乃至五花八门的‘语类’之中。与一般的看法相左,孔子深信他的学问中有‘一以贯之’的思想识度(‘道’)。……究其实,它并未传达任何现成的‘什么’,而只是揭示出一个人与人相互对待、相互造就的构成原则,一种看待人生乃至世界的纯境域的方式。……孔子的仁学并不受制于任何现成的存在预设。”“孔子虽然‘罕言’那通过概念范畴来加以规定的‘仁’,却要在、并且只在具体生动的对话情境中来显示‘仁’的本性上多样的语境含义或‘生成’的含义。孔子关于仁的各种说法之间确有‘家族’类似,但又不可被对象化为不变的种属定义。也正是出于这种现象学和解释学的识度,他将古代的‘信天游’、‘爬山调’一类的‘诗’视之为‘无邪’之‘思’,在‘韶’乐中体验带‘尽美又尽善’的境界。”“《论语》中洋溢的那种活泼气息即来自孔子思想和性格的纯构成特性,而后世儒家的每况愈下则只能归结为这种特性的逐渐丧失和某种现成者比如‘天理’的独霸。”